洪正帝沒有下旨廢後，固然是不願意臉上難堪，也是為燕祈喧著想。

　一個廢後的母后，同一個暴病而亡的母后，自然暴病而亡的薑皇后，讓大家臉上都好看一點，也不至於尷尬。

　燕祈喧還是苦苦磕頭相求，不一會額頭上就已經被磕破，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洪正帝硬著心腸，絲毫不為所動。而裡面的薑皇后，聽著兒子這一聲聲哀求，還有那沉悶的磕頭聲，心都快碎了。

　“燕祈喧，你是大周九皇子，不是三歲無知小兒，如此黑白分明之事，你難道分不清楚對錯?”

　燕祈喧磕頭磕到頭昏眼花，卻只聽見父皇的冰涼話語。

　他有點絕望的抬起頭，慘白的臉龐，額上的鮮血如小溪蜿蜒而下，看起來十分可憐又可怖。

　“父皇，兒臣必須只能選一樣嗎?”

　洪正帝眼底波瀾不驚，冷冷道:“是，你只能在朕和你母后之間，選擇一人。”

　燕祈喧頹然跪坐在腿上，雙手緊握，一臉掙扎。

　最後似乎已經考慮清楚，神色毅然決然，最後磕了一個頭道:“父皇，兒臣選擇同母后一起，接受父皇處置。”

　此言一出，最激動的是裡面的薑皇后。

　要不是安公公雙手夠穩，薑皇后就掙脫開來，她拚命搖頭，想阻止燕祈喧的選擇。

　洪正帝冷冷的看著，搖搖欲墜的燕祈喧，探詢道:“為何?你不怕死?還是賭朕舍不得你死?”

　“兒臣不敢。”

　“那你為何明知是死，還要選擇與你母后一起?”

　燕祈喧慘然一笑:“父王，您不止兒臣一個兒子，母后卻只有兒臣一人。”

　洪正帝緊盯著燕祈喧，從他臉上和眼睛裡，都看不出來半點違心。顯然，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內室的薑皇后淚流滿面，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她這樣行謀逆之事，自己死不足惜，可卻連累了小九。這時，她才真正知道，她和小九榮辱一起。

　不管洪正帝有多喜歡小九，也容不得他有一個謀逆的母后。

　洪正帝似乎對燕祈喧失望透頂，別過臉去，淡淡道:“那你自己選一樣吧，你母后也是一樣。”

　燕祈喧顫抖著手，從盤子裡執壺倒了杯酒，緊緊握在手中。

　“父皇，兒臣不孝，沒能報答父皇養育之恩，還要讓父皇失望傷心。如有來世，兒臣一定好好聽話，做個好兒子。父皇，兒臣願你身體安康，福壽萬年！”

　說完，燕祈喧將酒盅湊近唇邊，抬頭一飲而盡。

　可想象中的錐心之痛卻沒有來，他等了片刻，全身上下除了額間，並沒有任何痛感。

　難道，如今的毒酒，無色無味還無痛?

　洪正帝神色複雜的看著燕祈喧，良久之後淡淡道:“傳旨，封九皇子燕祈喧為康郡王，賜郡王府，即日出宮。非傳召，不得入宮。”

　燕祈喧愕然抬頭，卻因磕頭失血過多，突然暈厥。

　洪正帝長歎一口氣，著小太監將他連夜送出宮，然後才慢慢走進內殿，示意安公公放開薑皇后。

　薑皇后淚流滿面，撲在桌前痛哭流涕。

　“薑玥，你生了一個好兒子，朕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你選什麽盡快吧，朕許你最後的哀榮。”

　說完，洪正帝轉身欲走，薑皇后卻起身跪地開口道:“皇上！臣妾最後求皇上一事。”

　“說。”

　“小九驚逢此變，想必青梧宮的舊人，皇上一人都不會留。他身邊已無一熟悉之人，求皇上開恩，讓雅萱來伺候他，不求正妃，哪怕一個側妃侍妾也好。”

　薑皇后的臨終請求，洪正帝最終沒有拒絕。

　“好，朕準了。”

　等洪正帝出了坤寧宮，薑皇后這才擦了擦臉，站起來整了整鬢角發簪，又理了理衣裙。

　然後也為自己倒了杯酒，慢慢舉杯來到臥榻之前。

　這一生榮華富貴過，也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雖然起事事敗，終究還能留個全屍，也算是善終。

　還好小九還是康郡王，沒了自己這個母后，小九九沒有任何威脅。

　燕容凌和燕少洵都不會把小九看在眼裡。如今她也不求小九能登九五之位，只要他能平安一生，足矣。

　薑皇后眼中含淚，臉帶微笑，抬手優雅的飲下毒酒，然後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放在腰腹之上。

　劇痛很快襲來，薑皇后腦海中閃過無數片段，回憶，最終緩緩閉上眼睛。

　薑皇后暴病而亡的消息，很快傳進禦書房。洪正帝擺擺手，示意報信的小太監退下，然後劇烈咳嗽幾聲。

　唬得王公公忙親自捧茶過來，請洪正帝潤喉。

　洪正帝此時格外掛念顧芳華，女兒才是貼心小棉襖，要是有她在，插科打諢，自己也不用如此傷感。

　只是不知道，那丫頭如今怎麽樣?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能等到容凌來援。

　洪正帝沒有想到的是，顧芳華的確有福氣。

　本來還擔心葉十三帶來的五千將士撐不了多久，沒想到草原聯軍竟然停止攻城了。

　“什麽?城樓上退兵了?”

　顧芳華坐在鍾桃嬌床前，難以置信的問道。

　顧世年一臉喜氣，笑道:“是真的，蒙古和女真本來就是就是因利而合，況且蒙古八部也不是完全團結。”

　說著， 顧世年有點渴了，自個兒在桌上倒了杯熱茶，一一飲而盡後繼續道。

　“赫舍敏日夜不休，自殺式的進攻，本就讓其他各部有所怨言。再加上他久攻不下，還等來了朝廷援軍，其他各部都不願意再讓他們的勇士白白送死，好像起了嘩變。”

　顧芳華大樂，撫掌道:“太好了！最多明日或者後日，舅公和容凌哥哥就能來，我們都不用死了！”

　顧世年走過來，摸摸顧芳華的頭，笑道:“這一次，怕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到處亂跑。”

　“二哥，看你這話說得，難道女真、蒙古聯合攻打山海關，還是因為我嘍?”

　顧芳華皺皺小鼻子，嬌俏的模樣逗樂了顧世年。

　“好了，不同你多說，福靈郡主很快就到，你也出去看看吧。威遠侯是個真正的英雄，值得我們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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