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祈喧一聲淒厲尖叫，守在外間的小安子連滾帶爬跑進來，掀開帷帳。

　就看看燕祈喧臉色蒼白，神色倉惶，滿頭大汗的坐在床上。

　“主子?主子?”

　好半晌，燕祈喧才回過神了，摸了摸胸口，嘶啞著聲音道:“我要喝水。”

　小安子忙捧過來一盅茶水，燕祈喧一飲而盡。

　“再來。”

　一連喝了三盅，燕祈喧才神色安穩下來。

　小安子小心翼翼道:“主子，是不是夢魘了?要不要傳太醫看看?”

　燕祈喧木然搖搖頭，嘶啞著聲音道:“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這出了一身冷汗，身上柔軟的天蠶絲褻衣，全貼在身上，冰冷又黏膩膩的，像被冷冰冰的蛇包圍，十分難受。

　等燕祈喧脫了衣服，跨進浴桶，溫熱的水包圍著他，他才真正覺得活過來了。

　不敢去想那個，讓自己不寒而栗的噩夢。實在是夢中那長箭刺入身體各個部位的疼痛，太過真實，一想起來就覺得渾身都疼。

　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呢?

　燕祈喧百思不得其解，準備天亮了就去找母后問一下。

　自己明明想著明珠和嬌嬌入睡的，怎麽會夢到自己被萬箭穿心?

　難道這是預兆?

　如此一來，燕祈喧怎麽也睡不著了，天一亮就趕到坤寧宮外。

　瑤槿匆匆走出來，行禮道:“九皇子，這麽早，您就過來了?皇后娘娘還沒有起身。”

　“瑤槿姑姑，我去裡面等母后。”

　說著，燕祈喧就往坤寧宮裡面而去，瑤槿忙拉了他袖子一把，帶他到了外面。

　“九皇子，皇上還在娘娘寢宮，你暫時不能進去。”

　燕祈喧這才反應過來，面色漲紅，低聲道:“那等父皇上朝之後，我再過來。”

　說完，燕祈喧又匆匆而去，瑤槿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九皇子有點怪怪的，像是遇上什麽事了。

　等薑皇后恭送洪正帝上朝之後，瑤槿忙把燕祈喧的異常，回稟薑皇后。

　薑皇后對鏡，照了照發髻中間，碩大的紅寶石牡丹挑心，又擇了副紅寶石葫蘆耳璫戴上，左右顧盼。

　然後放下琉璃鏡，這才道:“小九是有什麽事嗎?”

　瑤槿忙道:“回娘娘，奴婢不清楚，不如請九皇子過來問問?”

　薑皇后輕輕點點頭，起身時又問:“明珠和容凌，都出宮了嗎?”

　瑤期回道:“回娘娘，應該還沒有，不過估計也差不多了，只是慈寧宮還沒有送消息過來。”

　“嗯，去請小九過來，這孩子，不是還想出宮吧?”

　瑤期不敢搭話，瑤槿趕緊去請九皇子。要是九皇子同明珠郡主她們一起出宮，一定是為了鍾小姐，娘娘又要生氣。

　燕祈喧進來時，薑皇后正在用早膳。

　圓桌上，重重疊疊擺了十六個小盤，裡面是各種蒸煮炸的面食糕點。旁邊有六個精致的紫砂盅，裡面是鹹甜鮮香的幾種粥。另有八色小菜，還有杏仁煮過的牛乳，才磨好的五谷豆漿，滿滿擺了一桌。

　“小九，用過早膳了嗎?快來陪本宮用點。”

　不說不覺得，燕祈喧這才覺得饑腸轆轆。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優雅的先嘗了一個水晶餃。

　薑皇后笑道:“小九喜歡的生滑牛肉粥，今兒有嗎?快給他盛上。”

　瑤期笑道:“娘娘，沒事先吩咐，今兒沒有牛肉粥。不過有香菇雞絲粥，九皇子可以先嘗嘗。”

　燕祈喧倒是來者不拒，他是真的餓了。

　不僅乾掉了香菇雞絲粥，還用了一盅鮮蝦粥，喝了牛乳，吃光了十來樣糕點。

　薑皇后含笑看著他如風卷殘雲，嗔怪道:“你這是餓了多久?小安子就是這樣伺候你的?青梧宮還是蘇公公管著，也太不上心了。”

　吃飽喝足後的燕祈喧，漱口擦嘴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挽著薑皇后坐到鳳座上。

　“母后，不關他們的事，是我昨夜做了一個噩夢。”

　燕祈喧說到這裡，停頓一下，想到那萬箭穿心的劇痛，心有余悸道:“嚇著了。”

　薑皇后柳眉微蹙，不悅道:“一個什麽夢，這麽嚇人?”

　燕祈喧吞了口口水，不自覺摸摸胸口，低聲道:“母后，我夢到被萬箭穿心。”

　薑皇后手中的粉彩牡丹盞，“叮當”一聲，從手間滑落。莫名覺得背心一涼，萬箭穿心對一個皇子來說，只能是謀逆失敗。

　“母后！”

　“娘娘！”

　看見茶盞打碎，燕祈喧同瑤期都嚇一跳，忙同時起身過來查看。

　薑皇后穩穩心神，讓小宮女收拾地面，抬手讓燕祈喧過來。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小九，你怎麽會突然做這樣的夢?”

　燕祈喧也沒有隱瞞，直接道:“母后，我就昨晚想了一下，娶明珠或者其他人，就做了這個噩夢。”

　薑皇后稍微心思一轉，就明白燕祈喧所說的其他人，怕就是鍾桃嬌。

　心中微動，又在心裡準備了一下說辭，這才笑著道:“小九，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許，是老天給你的警示。”

　“什麽警示?”

　燕祈喧有點迷茫，那樣的情景想一次，就覺得相當於真實經歷一次，太嚇人了。

　薑皇后拉燕祈喧坐在身側，低聲道:“選明珠或者鍾桃嬌， 是你的兩種選擇。到底是江山重要，還是美人重要。”

　“這關噩夢什麽事?”

　“傻孩子，你娶了鍾桃嬌，是如意了。可是，卻失去了爭那個位置的籌碼。以她的性子，能容得下你納側妃?能幫你打理好後院?能做個賢妻良母?”

　薑皇后每問一句，燕祈喧就在心裡否定回答一次。

　看燕祈喧的臉色慢慢平靜下來，薑皇后又道:“無論是燕少洵還是燕容凌娶了明珠，都是如虎添翼。此消彼長，你覺得你還有可能坐在最高處?”

　燕祈喧默不作聲，薑皇后又下劑重藥。

　“你是本宮的兒子，大周皇室的嫡次子，本宮在一日，任何一個皇子上位，都不可能容得下你。好的話，能去邊遠小城，被監視過一輩子，不好的話，萬箭穿心就不是噩夢，而會變成現實。”

　薑皇后的話，血淋淋揭開平日兄友弟恭的假象，展示了爭儲失敗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