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年長歎一口氣,有些蕭瑟的笑了笑。
“明珠,你可知,自從大伯出事以後,祖父前後見過上百人,都是自稱救過瓶山受傷的人。卻沒有一個是真的,祖父的病,大半都是因此而來。”
這個顧芳華真不知道,再一想,瓶山范圍那麽大。
山洪決堤又衝了那麽多莊子,有人發現幸存者很正常。只是不曾想祖父竟然承受了上百次,從希望到失望。
“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嗎?”
顧世年點點頭:“明珠,真的是全無線索。而且這種找到人的消息,直到五年前才基本沒有了。”
“那些人憑什麽找上門,總歸是有點線索吧?”
顧芳華咬咬牙,總不可能大家都失憶了,總有人見過父親吧?
顧世年有點憐憫的看著顧芳華,回答道:“大部分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但有些衣裳類似,或者有大伯的貼身物件。還有身形類似大伯,冒充失憶的,毀了容貌的。”
顧芳華突然無話可說了,覺空大師又毀容又失憶,幸好沒有直接告訴祖父。
否則,怕是顧二哥也不會來。
顧世年追問道:“明珠,你還沒有說,究竟怎麽回事呢?誰救了人,不訛祖父改訛你了?”
“沒有,沒有誰,是我自己猜測而已。”
迎著顧世年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還有眼神裡的憐憫,顧芳華有氣無力交代。
“呃!就是我發現一個人,他毀容又失憶,但是卻有幾分你和祖父的品格,所以想試試。看老天爺是不是,還給了一個大驚喜。”
顧世年一聽到這話,臉上就沒有了笑意。
“明珠,是誰?誰又假借大伯的名字來騙你?是江南的官員嗎?”
顧芳華忙道:“不是,不是,他不圖錢也不圖名,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懷疑。”
如此說來,顧世年臉色稍霽。
“那是誰?”
顧芳華也沒有再隱瞞,將覺空大師身上的疑點一一說出口,然後期待的看向顧世年。
顧世年拉著顧芳華,來到椅子上坐下,悠閑的喝了口茶,這才道:“既然字跡不同,那必然不是。其實以前,有人差點騙過祖父。”
“哦?誰這樣厲害?”
顧世年回憶了一下,當笑話說與顧芳華聽。
“當初大伯出事,過了三年,有人找到京城,說他三年前救了一個人。看他失憶了,人本分老實就招為上門女婿。
只是他女婿,時常夢裡發癔症,說他是世子,還說他住在京城,妻子是公主。他女兒拗不過,就上京來碰碰運氣。”
顧芳華聽得入神,追問道:“他們怎麽騙到祖父的?”
“那人雖然失憶,臉上也有點傷痕,但樣貌和身材與大伯有七分相似。祖父看他失憶,又問不出來什麽有用的信息,就想看他的字跡。”
顧芳華驚訝打斷道:“難道他的字跡,如同父親?”
“是的,據我父親說,除了力道稍顯不足以外,字跡基本就是一模一樣,祖父簡直欣喜若狂。”
顧世年講到此處,想起祖父後來的那場大病,心中長歎。
“那後來怎麽發現的?有沒有滴血認親?”
顧芳華有點急切,竟然有這樣巧合之事,不僅相貌身材相似,筆跡都一模一樣。
顧世年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歎道:“那人裝得太像,瞞過了我們所有人。就等著他的身體再養好些,找個好日子帶他進宮,見太后娘娘。
但蒼天有眼,他沒有出紕漏,他妻子卻露出破綻。當時尚未進宮,也就沒有正式恢復身份,但他們也見了不少,聽說了消息,上門恭賀的族人。
母親看他夫人,首飾不多,想帶她上街添置點時,碰到了已出三服的幾位族人。她竟然一不注意,說出其中一位遠房族人的排序。”
顧芳華大吃一驚,問道:“她怎麽會知道,顧家族人的排序?”
要知道顧家是世家,是大族,雖然分了各個房頭,但是在族譜裡還是會有總的字輩排序排序。
比如顧世年,按世字輩排正好是顧二十三郎,顧芳華排女兒的輩分,就該顧九娘子。
“對呀,母親做我們這支顧家宗婦已經快三年,尚且分不清楚別家排序,她怎麽會知道?母親當場沒有點破,卻留了一個心眼,回去告訴了父親和祖父。”
顧世年有點感概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後來果然被祖父查到,那冒充之人,竟然也是顧家子弟。
是太四叔公的四孫子,娶的是鄰村張屠夫的女兒,為人慣愛偷雞摸狗。三年前聽說與人做生意,夫妻倆就一去不回了。
沒想到在有心人安排下,他花了三年時間模仿大伯,神態以及字跡,想混入顧家。卻虧在他妻子說漏嘴上, 祖父由此大病一場。”
顧芳華不由得咂舌,驚訝道:“要是那女人不曾露出馬腳,說不定我就多了便宜爹娘?”
“對啊!從此以後,祖父對尋找大伯一事,才不至於如以前一樣親力親為。先過了父親那關,才會稟報祖父。”
顧世年點點顧芳華的衣裳,笑道:“如今,明珠還要讓我去確認一下嗎?”
“要,自然要!你既然來江南做監察,還是先監察一下覺空大師。不能完全否認,我就還有做白日夢的權利。”
顧芳華想了一下,還是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面對顧芳華的執著,顧世年也只能從命。笑道:“那讓我今晚好好歇息一宿,明日去竹林寺一辨真偽,如何?”
“可。”
顧芳華裝模作樣說完,自己都在座椅上,笑得花枝亂顫。
雖然顧芳華笑得開心,顧世年卻從她笑臉上,看出悲傷。再好的祖父、外祖母或者舅舅,都比不過孩子心目中的父母。
明珠為遺腹子,生而又喪母,要不是出身高貴,又養在太后身前。怕是親事都不好說,要傳成不祥之人。
顧世年心軟了軟,笑道:“不過明珠,證實過後就要拋開此事,不可再提?”
“好的,二哥你放心。”
而此時,京城才收到玉門關八百裡加急密函。遼人傾巢而出,大舉進攻玉門關,請朝廷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