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桃嬌覺得自己笨嘴拙舌，勸不好明珠，乾脆把明珠拉出去，來到兩眼熱泉中間的一塊大石頭上。

　“長信！顧二哥快出來！”

　鍾桃嬌這一吼，也是剛沐浴過的燕長信和顧世年，披散著長發快步從帷幔裡走出來。

　燕長信走得最快，月牙白的裡衣外面，隻松松穿了件蜀錦團花袍。銀白色的彈墨緞披風，在夜色裡染發出柔柔的光。

　“嬌嬌，怎麽了?”

　鍾桃嬌也不知道為什麽，聽見燕長信說話，就覺得浮躁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嘟嘴撒嬌笑道:“明珠還在為白日的事耿耿於懷，你們勸勸她。”

　顧世年也才沐浴過，裡外皆是一身白衣，織金錦的墨色披風，幾乎和他的長發一個顏色。

　他看顧芳華還沒有換衣服，就知道她還沒有沐浴。

　“明珠，害死路近的不是你，是蕭安，是威遠侯府的人。他身為蕭遙的隨從，能為蕭遙而死，是他的榮幸。”

　顧世年說的，顧芳華也明白，只是還是內疚自責，所以不想說話。

　鍾桃嬌用手肘，撞撞燕長信，示意他也來勸。

　燕長信看了看，木然無表情的顧芳華，對鍾桃嬌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

　“明珠！蕭遙呢?”

　“他帶著路近走了，估計在山下。”

　燕長信看顧芳華回了話，又接著問:“再過十日左右，就要到沈州了，你什麽時候讓蕭遙，還你救命之恩的情?”

　顧芳華一時愕然，有點回不過神來。

　燕長信繼續笑道:“今兒我閑來無事看與圖，本來我們不來仙女池，再往前面不到百裡，有個地方叫無月崖。”

　鍾桃嬌下意識問道:“無月崖是什麽地方?關明珠什麽事?”

　燕長信半靠在石頭上，解釋道:“那地方我家大掌櫃去過，說是那周圍方圓幾十裡皆是戈壁，裡面還有一群狼。他們就曾在哪裡，被狼群襲擊，還好人夠多，還帶了霹靂彈，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顧世年凝目看過來，若有所思。

　顧芳華想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本來蕭安打算下手的地方是無月崖?”

　燕長信點點頭，認真道:“要想神不知鬼不覺，不被人懷疑殺掉蕭遙，借助狼群的外力最好。要不是你也要一起，皇上派了大批禦林軍，蕭安有八成可能會在無月崖，引狼群來襲。”

　顧芳華仔細回憶，的確如此，上一世聽說蕭遙就是在什麽地方，被狼群襲擊。

　“可蕭遙功夫這樣好，不可能打不贏，跑也跑不掉吧?”這是上一世，顧芳華就沒有想通的事。

　顧世年沉聲道:“蕭安是福靈郡主的心腹，蕭遙應該也是非常信任他。如果他下藥，大家沒有戒備，那一個也跑不了。”

　顧芳華回過神來，捋一捋道:“燕長信，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同行，蕭安就會在無月崖下手。可是，我已經同行了啊?如果不是我要去仙女池，路近不會死。”

　說到這裡，顧芳華又沉默下來，以往明亮生動的眼眸，也黯淡無光。

　轉彎處，蕭遙的聲音傳來:“不，路近不死，死的就會是我。”

　鍾桃嬌看見蕭遙過來，忙拉著燕長信閃人，顧世年也借故避開。周圍只有小圓子和小滿子，外加一個路非。

　顧芳華坐在石頭上，雙膝曲起，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之上，半抬頭遙望夜空。

　蕭遙來到她身側不遠處坐下，雙腿半懸在石頭外，也不說話，只是陪著顧芳華靜看夜空。

　還是顧芳華轉過頭來，看向蕭遙。

　今日的蕭遙，是顧芳華自認識他以來，看見他最不修邊幅的一次。

　經過和白虎的生死搏鬥，他原本半束的頭髮，已經非常凌亂，鬢角垂下不少發絲，顯得落拓不羈。疲倦的眉眼，有點乾澀的薄唇，讓整張臉，更顯得柔軟了三分。

　“蕭遙，對不起。”

　蕭遙看過來，淡淡揚唇勾起一個笑容，輕聲道:“你不用說對不起，蕭安要殺的人是我，路近是為我而死，你何錯之有?”

　顧芳華蠕動雙唇，想說話，又被蕭遙打斷。

　“明珠郡主，無論你來不來仙女池，我們都避不過，都會有傷亡。”

　顧芳華咽下本來想說的話，轉而道:“這蕭安受人指使，就只是因為威遠侯世子之位嗎?”

　“有點可笑是不是?我原本沒打算要的。”

　蕭遙說起這話，語氣甚是低沉，微微低著頭。那形狀優美，宛如老天爺精雕細琢的側顏，讓看慣美男子的顧芳華，也不禁心跳漏了一拍。

　特別是棱角分明的下頜，讓人情不自禁，有種想摸摸的衝動。

　顧芳華忙移開眼睛，問道:“那你現在呢?想要了嗎?”

　“嗯，該是我的，我不會再退讓。我母親是威遠侯的結發妻子，我是蕭家名正言順的嫡子，威遠侯之位，除非我不要。否則，誰也別想拿走。”

　蕭遙的聲音，雖然很輕又很慢，可顧芳華還是從中間聽出了決心。

　“蕭遙，我會幫你的。”

　神使鬼差，顧芳華本來準備默默幫忙，結果卻偏偏說了出來。

　蕭遙轉過來，目光清亮的看著顧芳華，眼神交織在一起，似有千言萬語，卻最終兩人都一言不發。

　“明珠！蕭遙！”

　鍾子斌的大嗓門， 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顧芳華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還是蕭遙下了大石頭，迎上去:“鍾大哥，你巡夜都回來了?”

　“是啊，你們還不去沐浴，呆在這裡做什麽?”

　走在鍾子斌身後的燕少洵，露出了然的神色，難掩嫉妒笑道:“這花前月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經過燕少洵提醒，顧芳華才發現這熱泉周圍，樹上開了不少的花，夜風中搖曳，傳來陣陣清香。

　蕭遙正色道:“五皇子說笑了，我是來感謝明珠郡主提前幫我找出內應。否則，我很可能被暗算。”

　“感謝完了就去沐浴更衣睡了，明珠，明早還要趕路。”

　鍾子斌嘮嘮叨叨，被顧芳華鄙視的瞪了一眼，她這才跳下石頭，對蕭遙笑笑。然後無視燕少洵，回到帷幕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