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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白袍》第30章 陳慶之斬關夜退(上)
  “不如我們進攻吧!”陳慶之笑著說道。

  宋景休愣了一下,遲疑的說道:“進攻?怎麽進攻?現在彭城都是魏兵,而我們就只有兩千騎兵,進攻和送死沒什麽區別吧!”

  陳慶之看著外面有些暗的天色說道:“誰說我要去送死了,我們不是有兩千騎兵,完全夠了!”

  “你可要想好啊,亂軍之中,我不一定能保護你的安全。再說了,你不是文官嗎?就這樣逃回去也不算太丟臉吧!”

  陳慶之看著外邊的士兵說道:“可這些士兵跟隨我這麽久了,我要逃走了,他們必死無疑,我想將他們帶回大梁。”

  宋景休看著越來越鎮定的陳慶之,忽然笑著說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就跟著你吧,反正我也是來保護你的。你有主意了嗎?”

  陳慶之在帳中疾走了兩圈,忽然轉身看著宋景休問道:“咱們軍營中還有羊嗎?”

  “有的,上次封賞的犒勞品還未用完。”宋景休剛說完,又奇怪的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自有用處!”

  孫都尉在大帳前來來回回的走著。他心情十分的煩躁,時不時瞟一眼大帳。他雖然不知道豫章王請降北魏之事是真是假,但他卻親眼看得到大梁士兵在泗水邊爭先恐後的渡河。陳慶之先前已經答應他們撤向泗水郡,但此時卻穩坐帳中,孫都尉有些焦躁,隻好來來回回的走著。

  就在這時,他們的主帥陳慶之從大帳中走了出來。孫都尉連忙迎了上去,想要問問陳慶之的打算。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孫都尉問道。

  陳慶之想了想說道:“現在彭城一片混亂,為今之計,隻好先撤向泗水郡吧!”

  孫都尉大喜,松了一口氣說道:“將軍,我這就下去安排。”

  “好!”

  就在這時,一個騎馬的兵卒忽然闖進了軍營,孫都尉定睛一看,這個兵卒的穿著的是靖州軍士的服裝。兵卒下了馬,立刻從懷中掏出一份書信遞給陳慶之,說道:“啟稟將軍,這是豫章王的親筆書信,他要求你親自打開。”

  陳慶之有些吃驚,他拿過書信,急匆匆的進了帳中。孫都尉看著眼前的兵卒有些發愣,心想:“豫章王的書信,看來豫章王真的沒有請降北魏?”他剛想問問那位兵卒彭城的戰事時,陳慶之大笑著從帳中走了出來。

  他對著送信的兵卒說道:“你告訴豫章王,我等速速出兵!”

  那兵卒點頭稱是,然後便騎著馬向回奔去。

  “出兵?”孫都尉看著陳慶之手中的書信,忍不住上前問道:“將軍,豫章王到底有什麽吩咐?”

  陳慶之草草的將書信在孫都尉眼前晃了一晃便收了起來,說道:“豫章王真是足智多謀,魏兵詐傳王爺被俘的謠言。豫章王索性將計就計,隱藏了起來。其實梁兵並沒有撤退,而是準備等到晚上趁著魏兵松懈之時偷襲魏兵。”

  宋景休在後面看著陳慶之一本正經的胡謅,有些想笑,但還是使勁忍了下來。剛才的那個兵卒確實是靖州的兵卒,但卻不是來送信的,而是在逃命的時候被宋景休逮著的。宋景休逼著他演了這一出戲,而那封豫章王的親筆書信自然也是陳慶之的傑作。

  眾軍士們看著陳慶之手中的書信與言之鑿鑿的表情,開始相信陳慶之所言非虛,就連孫都尉看著那封書信,都有些半信半疑。一時間,火急火燎的想要撤退的士兵們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孫都尉大著膽子問道:“將軍,既然豫章王要反攻,我等要怎麽辦?”

  陳慶之看著孫都尉說道:“信上說了,我等現在離彭城最近,可做先鋒,此役完結,我們各個都是大功。不管有沒有敵軍首級作證,我等都加官一級,賞錢百貫。各位將士,你們說我們要不要當這個先鋒?”

  軍士們聽到有如此豐厚的賞賜,立刻有些興奮。孫都尉看著身後竊竊私語的士兵,第一個跪到說道:“末將願隨將軍剿殺魏賊。”

  “我等願隨將軍剿殺魏賊。”所有的軍士一起跪下說道。

  陳慶之懸著的心放下了,他興高采烈的說道:“這才是我大梁禁軍的風采,這一次我們直搗敵巢,剿殺安豐王元延明。”

  “殺!殺!殺!”所有的士兵也都熱血沸騰了起來。

  “那將軍,我等現在就殺過去嗎?”孫都尉問道。

  陳慶之搖搖頭,胸有成竹的說道:“先不急,我們先給魏兵唱一出暗度陳倉!”

  孫都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陳慶之。

  安東郡都尉元浩領著五千精兵向彭城的西郊趕來,果然他在不遠處便看到了一片軍營。

  元浩從蕭綜哪兒得知這支軍隊不過兩千余人,為首的將軍是一個文官。他看著那片軍營,再看看身後的這五千軍士,覺得略微有些不滿,完全是大材小用嘛。他更希望用這些精兵去追殺正在逃竄的靖州兵馬,但軍令如山,而且此時天已經有些發黑,還是早些完成差事回去複命。

  元浩對身後額士兵說道:“前方便是梁兵的軍營,切記全部剿殺,一個不留。”說完,元浩便帶著士兵向前衝去。

  臨近軍營時,元浩忽然聽見軍營中傳來許多急促的鼓點,但營前沒有一個人。元浩有些吃驚的勒住了馬的轡頭,暗想道:“難道有埋伏?”

  如此急促稠密的進軍鼓點倒讓元浩有些疑慮,他命令眾軍緩緩前進。他對副將說道:“你去領千人兵馬從側翼進攻。”元浩想用副將投石問路。

  副將領命,帶著一千名士兵繞道側翼。在號角聲中,副將發起了進攻。但副將突入敵營後,並沒有連天的喊殺聲,反而十分安靜。

  元浩更有些摸不著頭腦。就在這時,副將忽然單人匹馬的從營前跑出。他來到元浩跟前說道:“啟稟將軍,營中沒有一人。”

  “那鼓點是怎麽回事?”元浩奇怪的問道。

  “是十幾隻羊被倒掛在樹上,羊蹄敲著鼓面發出的聲音。”

  奇恥大辱!元浩的臉氣的有些發白,他居然被一個書生戲弄了,於是他咬牙切齒的說道:“進營,看看他們幾時走的,一定要抓住他。我要活剝了他才解我心頭之恨。”

  元浩縱馬進入營中查看,看的出來,這支軍隊走的十分匆忙,他們除了武器與鐵甲,其余的軍中輜重全都拋下了。而在軍營中的幾棵樹上,每棵樹都倒掛著四隻羊,下面放著戰鼓。羊被倒掛起來,嘴被布條封住,隻好揮舞著前蹄奮力的掙扎著。一時間,軍中鼓點連成一片。元浩看著倒掛著的羊,憤怒的抽出刀割下一隻羊的腦袋。

  就在這時,一個一個小卒跑了過來說道:“啟稟將軍,軍營右方發現大量馬蹄印,不遠處還有灰塵,他們應該剛走不遠。”

  元浩縱馬向兵卒所指方向看去,果然有大量的馬蹄印沿著河的西邊跑去,而在遠處黃昏的地平線處,一大團塵土飛舞在空中。

  “看來他們果然逃走了!”元浩低聲說道。

  “將軍,要不要追啊?”副將緩緩上前問道。

  元浩看了看遠方徐徐落進泗水的太陽,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說道:“不了,天快黑了,追上他們也無法作戰,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吧!就地安營,向安豐王報告,就說這支軍隊已經逃跑。”

  於是,元浩領著軍隊在此地安營扎寨,準備休息。

  此時,在遠處塵土飛舞的地方,一場名副其實的“馬拉松”正在進行著。大約有五十多個騎兵在一片開闊的空地上繞著圈跑著,他們每個人的馬都拉著一根粗壯的樹木拖在地上。樹木被馬拉著轉圈,揚起的大片灰塵將這片空地完全籠罩。

  一個騎兵看著夜色將至,有些焦急,向旁邊的校尉問道:“我說,陳將軍是不是說咱們到天黑就可以回去了?”

  校尉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說道:“將軍說了,咱們在這兒作疑兵,還是等一會兒再回去吧!”

  於是這五十人繼續騎著馬,拉著樹木轉圈跑。

  其實,此時陳慶之帶著兩千騎兵哪耳都沒去,他們只是在軍營往北十裡的地方靜靜的等待著天黑。

  陳慶之一聲不吭的坐在地上擦拭著血歿,他知道再過一會兒他便要親自拿著這把劍砍人了。

  宋景休湊了過來,問道:“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你已經派人做了疑兵,讓他們以為我們逃走了,為何還要將羊掛在樹上多此一舉呢?”

  陳慶之擦著劍說道:“我們若是什麽都不做便逃跑了,保不齊魏兵會生疑慮,我們只有將假戲做的跟真的一樣,才能騙過他們。”

  宋景休忽然有些佩服陳慶之的點子,他看著陳慶之手中的劍在月光中泛著寒光,不由自主的誇道:“真是把好劍!”

  陳慶之看了看劍說道:“我就納悶了!那個臭道士送我這把劍的時候說我快要用它了,我還嗤之以鼻,結果這才一個月不到,我就要拿它砍人了。”

  陳慶之口中的臭老道自然是陶弘景了。此時,陳慶之更加焦慮的是那臭老道還說過他一定會征戰四方的。陳慶之想到這個就有些發虛,在戰場上廝殺,這可不是他想要做的事,他連殺雞都不敢,現在卻要砍人了。

  宋景休看著陳慶之緊蹙的眉頭,知道他在擔憂什麽,說道:“豆芽,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上戰場,不如你在此地等著,我們破了魏軍後再來找你。”

  陳慶之搖了搖頭說道:“不!我若不親自上戰場,沒有援兵的話,他們一定會發現我編造的這個謊言。到時候,我們便很難全身而退了。”

  宋景休隻好說道:“好吧,不過到時候你要緊緊跟在我的身後,要不然我可不一定保護的了你。”

  陳慶之看著宋景休,心中有些內疚,原本他只是想要宋景休給他做護衛,完成這趟持節的任務便可,誰知道此時居然要讓他以命相搏,於是說道:“這一趟看來要麻煩你了,大恩不言謝,日後我隻好以命相報了。”

  宋景休毫不在乎的說道:“我雖然是個粗人,但還知道韓信一飯千金的典故。今日我救你一命,你我之間算是扯平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卒悄悄的摸上陳慶之的駐地,來到陳慶之面前說道:“將軍,那夥人馬果然沒有追,都開始原地休息了。”

  陳慶之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衫說道:“好,眾軍聽令,隨我夜行斬賊。務必斬殺賊首元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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