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六月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在南梁的邊境的小道上,一支兩千余人的騎兵徐徐向前推進。這隊騎兵為首的打著三面大旗,分別是大梁,禁軍羽林和一面陳字旗。此時,他們已經跨過南梁的邊境線,再往前拿走三十余裡便是北魏的徐州邊境。
在隊伍的最中間有一乘馬車,馬車左右各有三十余名騎兵護衛。在馬車前面,有一大漢騎著白馬,手持一杆亮銀槍為馬車開路。
“李都尉,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徐州?”馬車裡傳來煩躁的聲音。
一個穿都尉服的將領催馬上前,來到馬車窗邊說道:“回將軍,再過三十余裡我們便能到達徐州,在那裡蕭將軍正在等著將軍您呢。”
“好,既然快到了,那就先讓士兵先休息休息吧!”
“可是陳將軍,我們必須要在天黑前趕到徐州。”都尉說道。
“不急,今日定能到達徐州,不如先休息休息吧!正好本將軍也有些累了。”
“末將遵命!”李都尉回答道。於是隊伍停了下來,原地休息。
這幾日,李都尉對車中的這位將軍感到有些厭煩。到底是百無一用的書生,這位將軍一路上麻煩不斷。騎著馬說顛得胯疼,坐車又嫌車裡晃悠。建康城到徐州十天的路程,他偏偏走了十四天。
“既然是個書生,又何必來與我們爭軍功呢?”李都尉看著馬車不滿的腹誹到。
車簾掀起,馬車上下來了一個白衣書生。陳慶之看著被太陽蒸起的暑氣,慢慢的從馬車下來,一瘸一拐的向路邊的樹下走去。
馬車前的那名護衛也慢慢的從馬上滑了下來,看著步履蹣跚的陳慶之有些忍俊不禁。陳慶之緩緩地靠著樹坐下,轉眼看到了宋景休看著他嗤笑,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的說道:“傻大個,你笑什麽呢?”
宋景休緩緩走到樹下,笑著說道:“豆芽,我說你不會騎馬就不要逞能,你看看你現在一瘸一拐的,今天怎麽去見蕭睿蕭將軍,更何況明天還要去見徐州刺史元法僧。你這一瘸一拐的,這大梁國的國威讓你丟的一乾二淨了。”
陳慶之揉著腿抱怨道:“我怎麽會知道騎馬這麽顛呢,我這二兩骨頭到現在還酸痛著呢。這馬車也太晃悠了,我坐在裡面搖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轉的。”
“哈哈,你以為這是走在官道上呢。我就不懂了,你一個四品官不再建康城養老,非要來這兒找罪受是為了什麽?”
陳慶之一臉無奈的說道:“你以為我想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啊?算了算了,不說了。咱們再走三十裡就到宣武蕭睿的軍營了,估計今晚就能到達。明天出使徐州,接了彭城的元法僧,咱們就可以回軍了。”
“哎,豆芽。我一直沒問你。你說這徐州乃是北魏的門戶,徐州刺史元法僧降了大梁,怎麽他們一點動靜也沒有啊?”宋景休問道。
“北魏六鎮叛亂,為首的叛軍首領葛榮在黃河以北擁兵數十萬。雁門關以北的柔然和東邊的高麗也趁機圍攻北魏,北魏現在自顧不暇,怎麽會去管徐州呢?咱們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那北魏平叛的將領是誰啊?”
“好像是一個叫爾朱榮的,豎子一個,我都沒聽過他。在河北率兵七萬對付葛榮數十萬大軍,勝算不大。所以啊,這一趟差事,無驚無險,還能立功。”陳慶之靠在樹下悠閑地說。
李都尉走了過來說道:“武威將軍,您看咱們是不是應該行軍了,
要不然可就趕不到徐州了。” 聽到這兒,陳慶之原本眉飛色舞的表情立刻就耷拉了下來,悶悶不樂的說道:“好吧!啟程吧!”接著,一瘸一拐的向馬車走去。
卯時,太陽徐徐落山。陳慶之率領的軍隊來到了宣武將軍蕭睿的營前。
蕭睿聽到陳慶之的隊伍才來到了營前,大發雷霆道:“無用的書生,如此拖遝,害得本帥多等了三四天。來人!全軍列隊,我要給這書生來個下馬威。”
在大梁的營前,宣武將軍蕭睿寒著臉,端坐在中央。其余的軍軍士穿戴整齊,陣列在後方,單有一百多個健壯的軍士赤膊站在營門前。所有的弓箭手都拉著滿弓,箭頭對準了陳慶之的騎兵。步兵的槍頭也磨得雪亮,有意無意的對準著前方的馬車。
宋景休看著若此大的陣仗,鼻子冷哼了一聲,說道:“豆芽,這趟差事可能沒那麽簡單。”
李都尉擦了擦冷汗,隔著五百軍士對蕭睿喊道:“蕭將軍,我等是禁衛軍,特來協助將軍接應徐州的。”
蕭睿冷笑著說道:“你不過是個小小的都尉,這也輪的到你來聒噪。讓你們的主將出來說話。”
陳慶之聽見後,慢慢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接著轉身從車上拿下符節,一瘸一拐的向軍營門口走了過來。
陳慶之走到門口,隔著五百軍士笑著說道:“蕭將軍,末將陳慶之,特持符節來助將軍出使徐州。還請將軍行個方便,讓我等入營。”
“哼!我接到命令,這武威將軍陳慶之可是半個月前就出發了。這建康到徐州也不過十日的路程,將軍怎麽走了這麽久?還有你的詔書離我太遠了,我老眼昏花,不如將軍進來宣召,好讓我看清楚,別錯放了敵軍入營。”
陳慶之看著面前山一般的健壯軍士,料想擠是擠不進去的,於是躬身說道:“子雲體弱多病,一路上耽擱了些時日,還請將軍您見諒!將軍既然要我宣召,那可否容我進營。”
“蕭某不敢放任何身份不明的人進來,還請將軍自己想辦法吧!”蕭睿幸災樂禍的看著陳慶之。
陳慶之看了看這面人牆轉過頭向宋景休使了個眼色,宋景休立刻會意,他大大咧咧的跳下馬來,徑直走到人牆跟前,拱拱手說道:“諸位既然不讓開,那別怪宋某人無禮了。”說完,宋景休猛地張開臂膀使勁一推,兩個軍士便被輕飄飄的甩到了地上。接著二十余名軍士立刻用手抵著宋景休的前胸,想要攔住宋景休。
宋景休咧嘴一笑,用手抓住面前的兩名軍士的脖頸,輕易便將二人提離地面。宋景休抓起二人向人群中拋了過去,瞬間便砸倒了一大片。接著,宋景休沒有任何耽擱便提步上前,將營門前的十余名軍士全部推搡到地上打滾。若有抓著宋景休衣服反抗的,宋景休便直接倒提起來往人群中扔了過去。
不一會兒,宋景休便給陳慶之清出了一條道,接著向陳慶之點頭示意。陳慶之面無表情的慢慢走進營門,但內心卻欣喜若狂,對帶上宋景休這個英明的決定而暗自得意。
蕭睿看著眼前這個有拔山扛鼎之力的大漢有些吃驚,拱手對宋景休說道:“好一位壯士,蕭某佩服。我蕭某人最佩服好漢,壯士在禁軍擔任何職啊,不如到我的麾下效命,如何?”
宋景休揚揚手,毫不在乎地說道:“我不是禁軍的人,我是武威將軍的貼身護衛。”
蕭睿看了看陳慶之,嘴角不由得撇了下來,說道:“可惜壯士明珠暗投啊,若哪日壯士有心來投靠,本將一定歡迎。”
蕭睿當著陳慶之的面羞辱了陳慶之, 陳慶之到毫不在意,依然笑著說道:“將軍,我來宣讀詔書,再討論一下明日招降元法僧的儀式。”
蕭睿擺了擺手說道:“這些繁文縟節都是你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需要和我商量,本將軍不感興趣。明日我隻要帶兵入主徐州即可。”
全部安排妥當之後,陳慶之愜意的坐在軍帳中揉著腿,宋景休則坐在一旁捧著一塊牛肉大快朵頤。
陳慶之看著宋景休手裡的牛肉有些奇怪,問道:“你哪來的牛肉啊?”
“剛才蕭睿派人特地送過來的,說什麽仰慕我,特地遣人送來的。”
陳慶之搖搖頭說道:“唉!這位蕭將軍簡直就是一根筋的腦子,宰殺耕牛是要受軍法的,他難道不知道嗎?自己吃也就算了,還明晃晃的賞給你吃,這是輕視我啊!”
宋景休擦擦嘴角的油,舉著啃剩下的骨頭說道:“你要不要來點兒?”
陳慶之略帶嫌棄的看了一眼宋景休手中的骨頭說道:“你都吃成那樣了,還是自己留著吧!”
“後院還有呢,他們宰了兩頭牛供他們的人吃。一般的軍士又吃不上,所以還剩很多。“
陳慶之頓時眼前一亮,看著宋景休說道:“景休,你的妙手空空之術練的如何?”
“得心應手!”宋景休扔掉了手中的骨頭,一副顯然還沒有吃飽的樣子。
陳慶之咧嘴一笑,說道:“走吧,那還磨蹭什麽。”
於是,陳慶之跟著宋景休一瘸一拐的出了營帳,消失在了夜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