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才是天下的核心,整個天下所有的爭鬥,最後都會投影到京城裡,成為京城爭鬥的一部分,如趙嘉所說,西南這邊亂的再厲害,也只是京城爭鬥的一小部分。
西南亂局的本質,是京城的李信與天子之間的博弈。
這種級別的博弈,目前來說西南沒有人能夠插手進來,哪怕是李朔手握數萬平南軍,也不夠資格。
李朔聽了趙嘉的話之後,沉默了片刻。
臨走之前,他問了趙嘉最後一個問題。
“先生,兄長會反麽?”
趙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侯爺他到底要做什麽,京城的局勢發展成現在這個模樣,出乎於侯爺的預料,也出乎我的預料,現在京城那邊已經是一團亂麻,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沒有人會知道。”
說到這裡,趙嘉頓了頓。
“不過如果哪天侯爺他突然出現在南疆,不在京城裡了,那麽西南多半就真的會造反了。”
李朔深呼吸了一口氣。
“趙先生,漢州軍可有需要李朔幫忙的地方?”
趙嘉臉上露出笑容。
“自然有。”
府尊大人說完這句話之後,繼續說道:“不過提前說好,一碼歸一碼,你們幫漢州軍打仗,但是以後未必就能在西南有一片棲息地,就算有,也不一定能夠保持現在這個模樣。”
所謂現在這個模樣,是指李朔繼續執掌漢州軍。
說白了,不管是趙嘉還是李信,與眼前這個李朔都不是特別熟悉,就算當年離開錦城的平南軍回到西南安居,平南軍的兵權也不一定能夠繼續歸李朔執掌。
李朔大皺眉頭。
“趙先生太不講道理了。”
趙嘉起身,微笑道:“李公子知道,為什麽漢州軍只有五萬人,卻敢豎旗自立,偏偏朝廷還沒有派兵圍剿,反而派了人來錦城與漢州軍談判麽?”
這個問題,也正是李朔大惑不解的地方,他開口問道:“為何?”
趙嘉起身走向門口,笑著說道:“我帶你去看為何。”
…………
片刻之後,錦城城裡的一處校場之上,隨著一聲巨響之後,李朔目瞪口呆的看著校場中心,被炸的面目全非的靶子。
他發呆了很久很久。
趙嘉站在他旁邊,笑著說道:“知道為何漢州軍能戰勝十數萬朝廷軍隊了罷?”
“知道為何五萬漢州軍便敢豎旗自立了罷?”
一身白衣的趙嘉說完這兩句話之後,有些感慨的歎了口氣。
“不瞞李公子,我也是這次來西南之後,才真正見識到了這東西的厲害。”
終於,李朔反應了過來,他咽了口口水,有些發呆的看向趙嘉。
“趙先生,此物是…”
趙嘉回答的很乾脆。
“李侯爺弄出來的。”
李朔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如此,我願意相助漢州軍打仗。”
“以後平南軍的安置問題,我會親自去與兄長談。”
………………
西南局勢,如同烈火烹油。
但是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卻依舊是一片祥和的樣子,從葉鳴與趙嘉來靖安侯府之後,便再沒有人敢來靖安侯府求見李信,除了靖安侯府一片安靜之外,京城其他地方,人們該做什麽還是在做什麽。
終於,到了太康九年的上元節。
每年這一天,最熱鬧的就是秦淮河畔了,到處都是放花燈的公子小姐,整條河被五顏六色的花燈弄得五彩斑斕,站在遠處觀看一片絢爛,很是好看。
因此每年這個時候,秦淮河畔就有不少人出來看花燈,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李信也出來了。
他從西南回京之後,便被關進了大理寺大牢裡,在大理寺待了幾天之後,就回家閉門不出,算算時間已經接近一個月沒有出門了。
他與葉晟大不一樣,是一個待不住的性子,因此在上元節的晚上,他便穿了一身紫色的袍子,邁步走在秦淮河畔,悠閑的看著花燈。
此時太康天子已經與李信妥協,靖安侯府周圍再沒有人圍著,誰都可以隨意進出靖安侯府,李信自然也可以。
但是他一出府,京城裡三禁衛的人就立刻忙活了起來,一瞬間秦淮河畔就多了不少人。
李信在河邊走了幾步之後,抬頭就看到了一身便裝羽林衛的郎將謝岱。
靖安侯爺無奈一笑。
“我又不會跑,至於這麽多人跟著我麽?”
謝岱見躲不過去了,便硬著頭皮走到李信面前,低頭行禮:“見過侯爺。”
李信笑著說道:“連羽林衛都來了,看來三禁衛的人全出動了。”
謝岱無奈道:“是,內衛,千牛衛和我們羽林衛的人,此時多半都在秦淮河畔。”
他咬牙道:“侯爺,您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就暫且回府去吧,等會禁衛的人要把秦淮河畔站滿了……”
“關我屁事。”
李信白了謝岱一眼,自顧自的負手逛街。
秦淮河畔有一座橋,每年這個時候,就有許多官家小姐在橋下放著花燈,記得當年李信還是一個賣碳郎的時候,曾經被一個死胖子帶到這座橋附近的一塊大石頭後面,偷窺那些漂亮的官家小姐,還被那些小姐一頓痛罵。
想到這些故事,李信下意識往那塊大石頭後面看了看。
果然,一個猥瑣的胖子依舊趴在大石頭後面,看的津津有味!
李大侯爺頓時來了興致,撇下謝岱不管,走到了這個胖子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吳兄,近十年時間過去,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啊。”
吳胖子回頭,看到李信的第一眼,如同見了鬼一樣,連忙退後幾步,失聲道:“你怎麽出來了?”
吳道行,是葉晟葉老頭的女婿。
準確來說,是上門女婿。
他的父親,是跟著葉晟一起北征的大將,為了保護葉晟,死在了北邊,隻留下他這個兒子,葉晟本來想把他收作乾兒子,繼續帶在身邊,但是這貨不喜歡打仗,隻喜歡遊手好閑,後來葉晟沒了辦法,乾脆就把女兒許配給了他。
他是葉鳴的妹夫, 葉璘的姐夫。
不過葉家的那個女兒死的早,兩個人又沒有子女,吳胖子就沒了約束,整日在京城裡遊手好閑,還喜歡往青樓裡跑,整日不沾家。
葉晟因為有愧與他的父親,也不去管他,
李信這些年經常出入陳國公府,見到吳胖子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算一算年齡,這貨也已經超過五十歲了,居然依舊死性不改,趴在石頭後面偷看別人家小姐。
李信見到他,就想起了當年初入京城的時候,臉上露出笑容。
“我怎麽出不能出來了?”
“你這個時候出來,不是害人麽?”
吳胖子幾乎要跳腳了。
“你現在跟我說幾句話,回頭我就要被朝廷的人查個底兒掉,說不定還會被抓進京兆府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