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個時代,都很少有單純靠聯姻就能解決的事情,如果有,那代表雙方差距不大,或者說都不想再繼續打下去了。
而北疆的事情就不一樣,大晉的朝廷一直想要徹底打掉這個北周的殘余勢力,至不濟也要打殘他們,從武皇帝再到太康天子,姬家三代人都是這個念頭。
而在李信的角度上,他與宇文部雖然有過盟約,但是也不代表他不會對北疆動手。
太康天子臨終之前,曾經托付李信解決北疆的問題,李信當時應承下來了,那麽他就會盡力去解決北疆的問題。
況且這是一樁天大的功勞,可以讓靖安侯府以及葉家,憑借這份功勞,在大晉朝廷的地位到達一個嶄新的高度,更重要的是,李信現在在新朝裡,雖然地位高,但是不是輔臣,沒有太大的“實權”,一個禁軍右營握在手裡,但是只能夠自保,或者說維護京城的穩定,真正的朝政大權都握在那四位輔臣手裡。
說白了,只要那四位輔臣全部看他不順眼,聯合在一起,就可以罷黜掉他身上的所有職位,甚至他身上這個太保的位置。
如果真與輔臣有了什麽衝突,北疆就可以用來大作文章了。
靖安侯爺在未央宮裡,與元昭天子說了會話之後,便動身離開了未央宮,走在皇城裡。
這會兒是下午,陽光鋪灑在皇宮裡的青磚上,宮裡雖然還是到處懸掛白幡,但是不少宮人都在忙碌,準備二月二十七的登基大典。
李信負手走在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皇城裡,隻覺得百感交集。
他第一次進入皇城,還是在羽林衛裡做隊副的時候,奉命輪值永安門,那時候還跟內衛的人鬧了起來,聚眾鬥毆了一次。
也是那次,他在這座皇宮裡,見到了承德天子。
然後是太康天子。
一轉眼,這座宮城裡的主人,已經變成了元昭天子。
他今年才二十八歲,就已經是正兒八經的三朝元老了。
正想著這些事情,就已經走到了永安門,他抬頭看了看輪值永安門的禁衛。
全部都是身著紅衣的內衛。
因為太康年間定下的成例,如今的羽林衛已經被默認不參與禁宮輪值了。
李信沒有多說什麽,默默走過永安門,上了自家的馬車,回到了靖安侯府。
這時候,太陽還沒有落山,李信坐在侯府的書房裡,讓人把龍虎山天師府的當代天師張道源,請進了自己的書房裡。
這位張天師見到李信的時候,心裡惴惴不安。
沒有辦法,此時已經不僅僅是天師府嫡系五十二個人的性命這麽簡單了,龍虎山天師府的道統,以及龍虎山張家主脈支脈加在一起,一共好幾千人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面前這位年輕侯爺手裡。
老天師走進書房之後,拱手行禮:“老道見過侯爺。”
李信正在奮筆疾書,聞言放下手中紅筆,抬頭看了這位老天師一眼。
他語氣平靜。
“這幾日,該查的本侯都已經查出了七七八八,龍虎山天師府從太康七年年初開始,便一直給先帝進回夢丹,是也不是?”
張天師身子一顫,連忙低頭,顫聲道:“侯爺明鑒啊,這回夢丹是我龍虎山修道的丹藥,用來幫助門人靜心入夢的,絕不可能有毒,五弟一生行醫,也絕不是要害陛下……”
“那他為何畏罪自盡了?”
李信冷冷的看了一眼張道源。
“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過!”
老天師低頭,苦笑道:“李侯爺,回夢丹絕對沒有毒,老道吃多少粒給你看,都沒有問題,先帝從太康七年開始夜不能寐,這三年時間不知道多少人給先帝用了藥,按照李侯爺的說法,那這些人都應該有罪過,非是我龍虎山一家……”
“群有人用藥,都在太醫院備份了,獨獨你們龍虎山的回夢丹沒有。”
李信悶哼了一聲。
“隻這一條,就足夠把你們天師府滿門抄斬了!”
老天師面如死灰。
的確,這種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只要有人想要他們家死,隻這一條,就足夠讓他家滿門抄斬了,怪隻怪天師府當年進京,給天子卜了那一卦。
他沒了辦法,只能對著李信深深低頭,哀聲道:“李侯爺,您也是得了我龍虎山傳承的……”
“這罪過,我天師府可以擔下來,但是龍虎山的道統不能斷,請侯爺……高抬貴手……”
李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無表情。
“身為道門子弟,安安心心在山裡煉丹修道就是了,天師府不應該摻和進朝廷的事情裡來。”
“老道已經後悔了。”
老天師臉色蒼白:“非是因為這些年道門式微,老道也不會進京替天子卜卦,龍虎山是道門魁首之一,要替道門爭一分氣運……”
靖安侯爺悶哼了一聲。
“你們進丹的事情,本侯已經與天子說了,天子震怒,親自下了決定。”
老天師畢竟是方外之人,雖然到了生死關頭,但是反倒沒有那麽恐懼了,他在書房裡尋了把椅子,緩緩坐了下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侯爺說罷……”
李信看了一眼這個老頭。
“龍虎山天師府,褫奪天師名號,今後禁止以天師名義四處行走,查沒龍虎山在京的一切產業,今後龍虎山張家,無聖旨不得入京。”
說完,李信看了一眼這個老頭,面色平靜。
“天師府服氣否?”
張道源坐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
他今年已經八十多歲,身為天師府的傳人,財色名利,兒女天倫全部都有過,再加上又修行了一輩子,對於生死其實早就看得開了,之所以這麽緊張,乃是擔心家人的性命,以及祖上傳下來的道統。
現在,事情峰回路轉,朝廷的懲罰高高抬起,輕輕落下,哪怕是他這個杖朝老人,心裡也覺得大起大落。
老人家反應了很久,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皇城方向,深深作揖。
“天子仁君也。”
元昭天子對這件事的處理,的確是非常仁義了,畢竟這件事關系到他的親爹,如果給另外一個偏激的少年人來處理,龍虎山上下,恐怕都要去泰陵給先帝陪葬。
靖安侯爺雙手攏進了袖子裡,看向這位老天師。
“老道長,明天一早你們一家人就可以離京了,朝廷褫奪天師封號的聖旨,過一段時間就會送達龍虎山,以後張家好生在龍虎山修道,莫要出來摻和政事了。”
他眯了眯眼睛。
“朝堂上的事情太凶險,我們這些當官的,都是提著腦袋在做事,出家人,摻和不起的。”
張道源苦笑一聲,對著李信連連作揖。
“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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