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麽法子?”
葉璘冷笑一聲,開口道:“真給鮮卑部毫發無損的進了關,他們十幾萬乃至於二十萬騎兵,就可以在關內縱橫馳騁,到時候你追也追不上他們!”
“我父當年能打下北周,是因為北周那個時候已經不是遊牧的鮮卑,他們也要據城而守,不會動彈,十幾萬騎兵機動起來,你連他們的影子也瞧不見!”
李信面無表情。
“但是他們總是要吃飯的。”
“不管是什麽兵,都要停下來吃飯,搶東西也要時間不是?”
葉四少悶哼一聲:“你便跟在他們屁股後面追?”
“十幾萬軍隊帶馬,每一天消耗的糧食都是驚人的數字,除非他們入關之後仍舊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否則他們只能搶點東西就走,缺東西了再來。”
葉璘深深皺眉。
“假如薊門關都擋鮮卑不住,你如何打退他們?”
李信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有天雷,很多。”
“這幾年時間,西南幾乎日夜不停的在弄這個東西,這東西師兄應該知道,它對陣型散亂的騎兵用處不是很大,但是如果數量足夠多,再帶一些禁軍收尾,就可以很輕松的正面戰勝鮮卑部。”
葉璘沉默了一會兒。
“你送一點天雷去薊州,薊州城便固若金湯,大兄與我說過,此物是守城利器。”
“若葉茂現在在薊門關,我已經讓人往薊門關送這東西了!”
“但是葉茂現在不在薊門關,師兄你也不在薊門關,朝廷甚至不準備派一個葉姓的人過去,如果葉家對此毫無反應,守下了薊州又如何?那也是旁人的功勞!”
“師兄也知道,鎮北軍是葉家的家業,陳國公府的根基,給別人立了功勞,時間一長,鎮北軍還會不會跟你陳國公府姓葉?”
“反正我絕不同意放鮮卑人入關。”
葉四少聲音如雷:“古來異族入關,無不是生靈塗炭,葉家的家業是重,但是重不過北地百姓的性命。”
“鎮北軍拚空了便拚空了,老父若在,也不會讓你開門放外族入關。”
“非是放鮮卑入關。”
李信也皺了皺眉頭:“我先前已經說了,該怎麽打就怎麽打,打輸了打不過了,就往後撤,保存有生力量。”
葉璘起身,默默的看了李信一眼,然後緩緩說道:“我一直都知道,長安你是個有野心的人,父親說了,你是葉家的老五,所以不管你做什麽,我都當你是自己人。”
“但是這件事不行。”
葉璘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口問道:“長安,我大晉六千萬黎民,異族入關,少說也要有數十萬人流離失所,假使你將來真的做了天子,回想起這數十萬人,不覺得心中有愧麽?”
李信沉默了許久,最終起身,對著葉璘拱手作揖。
“師兄教訓的是,如此,我便不在鎮北軍之上做文章了。”
“薊州該怎麽打便怎麽打,我不再過問,打贏了自然一切無恙,打輸了小弟應該也會去收拾爛攤子,隻當我先前的話沒有說過。”
葉璘起身還禮,然後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葉茂,緩緩開口:“我已經從陳國公府分家,先前的話只是一家之言,鎮北軍是陳國公府的家業,這件事情葉茂說話要更管用一些,不過我的態度已經擺在了這裡,鎮北軍盡力而為,薊門關就算被破了,葉家無愧於天下人。”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戰爭,沒有打空這個說法,一般雙方軍隊開戰之後,素質差一些的戰損一成就會逃跑,戰損三成就會潰逃,能夠堅持到戰損五成才潰敗的,就能稱得上是精兵了。
鎮北軍被葉家調教了這麽多年,自然是精兵,但是即便如此,一旦鎮北軍的傷亡超過一半到了六七成的樣子,也就會潰敗了。
李信與葉璘爭的事情,並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一旦北邊打起來了,葉家應該出幾分力。
李信的意思是葉家出個五成力氣,局勢不對就可以考慮保存有生力量了,而葉璘的意思是不管怎麽樣,葉家都要盡力而為。
雙方並不存在誰對誰錯,只是兩個人的思想觀念不同,李信的做法要更理智一些,而這位葉四少,家國情懷要重一些。
一直沉默不語的葉茂見兩個人不再爭吵,苦笑一聲,開口道:“四叔說的不錯,祖父若在,不會願意看到鎮北軍不出死力,不過真的全力去拚的話,我們葉家人都不在鎮北軍,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外人去摘桃子。”
他看向李信,歎了口氣:“師叔可有什麽辦法?”
“我沒辦法。”
李信攤了攤手,有些無奈的說道:“要不就趁著還沒打起來之前,讓這位新上任的鎮北將軍死在半路上。”
“若真的要守薊門關,師兄你跟葉茂兩個人,最好給雲州城的種家寫一封信,約定雲州城與薊門關一定要守望相助,有雲州城的援兵,鮮卑破關就不會有這麽容易了。”
葉四少點了點頭,然後抬頭看了李信一眼,淡淡的說道:“長安你好像一心想要北邊亂起來,是不是北邊亂了,西南就要趁機出蜀了。”
李信面色平靜。
“不管北邊北邊亂不亂,西南軍不可能永遠待在西南。”
“本來師兄你在漢中,我還不太好意思與漢中正面衝突,如今師兄你不在漢中帶兵了,倒也算是好事,那位志大才疏的國舅爺在漢中,遲早吃一個大虧。”
“而且師兄你這句話看低小弟了。”
李信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不是我盼著北邊亂起來,是有那個燕王在, 北邊遲早會亂起來,師兄應該已經知道了,鮮卑部受封燕王之後,不止一次入關查探地形,他們想要做什麽,昭然若揭。”
“我與師兄還有葉茂說這些,不是要利用葉家做什麽,而是想要葉家在這場亂局之中能夠盡量止損。”
靖安侯爺面色平靜,淡然道:“如果師兄你或者葉茂任何一個人,此時能夠就任鎮北將軍,那麽李信親自前往薊州,幫著葉家守城,城外人在,城亡人亡。”
“可惜,師兄與葉茂都去不得。”
說到這裡,李信吐出了一口氣,對著葉璘拱了拱手。
“李信與師兄相交十多年,師兄也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我若是真的什麽手段都願意用,說一句不太客氣的話,當今天下或許依然姓姬,但是誰說話算數就不一定了。”
說著,靖安侯爺自嘲一笑。
“何至於被一個孩子逼得躲在老家不敢動彈,被朝廷的梅花衛追著到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