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皺了皺眉頭，略略退了一步，正色問道:“哦，不知汗王此來，所為何事?”

　脫歡見舒予看似謙遜實則警惕，眉梢一挑，頗有些輕佻地笑道:“數年不見，夫人倒是與往日大不相同了。我猶記得夫人那時在雀子山的風采，那可真是颯爽英姿無限風光……”

　話語半遮半掩惹人遐想，口中還嘖嘖有聲下流無恥。

　戚氏頓時氣白了臉。

　跟來的丫鬟婆子也個個都氣得夠嗆，也顧不上害怕了，個個都拿眼狠狠地瞪著脫歡，似乎要在他身上剜出一個大窟窿似的。

　更有婆子上前簇擁，將舒予護在身後。

　倒是舒予灑然一笑，朗然應道:“汗王若是不說，我倒差點忘了，我們夫妻二人是如何在雀子山大勝汗王麾下百余將士的事情了。”

　一句話，便將脫歡刻意調笑出的桃色氛圍擊破。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頓時一臉了然，有人還一時憋不住，笑出聲來。

　脫歡臉上的調笑之色頓時掛不住了，目若寒刀，直射向舒予。

　舒予見狀心底嗤笑。

　若是在邊境，她或許還會忍讓過去，徐徐圖謀以求平安脫身，可這是在大周京城，天子腳下，若她面對脫歡的欺辱還要忍氣吞聲，那就丟的可就不僅是她與韓家的臉了，而是整個大周的顏面。

　況且脫歡到底是哪裡來的底氣，認為他可以在京城隨意欺辱她、給韓彥難堪的?

　“要說起變化，我看汗王，倒是也與往日風采不同呢！”舒予意味深長地笑道，點到為止。

　脫歡聽了舒予這話，更是氣得心頭吐血。

　往日他是強國之君，敢率領百余人孤軍深入敵境，在數十萬遼東軍的防守之下出入自由;如今瓦剌戰敗，他這個汗王不得不入京議談，事事受人掣肘……

　脫歡今日原本是想從舒予這裡找挫敗韓彥的突破口，好換取議談的利益的，誰知他隻剛說了一句話，就被舒予毫不容情地解開了遮羞布，心中又氣又急又恨。

　圍觀的人聽出了舒予話裡有話，又兼這數十年被瓦剌打壓得狠了，心中對其是又怕又恨。如今大周大勝瓦剌，眾人心中隻覺得揚眉吐氣、暢快不已，如今又聽得舒予這般揶揄，頓時人群中的笑聲更多、更大了。

　脫歡見狀氣惱更加一層，但他到底是一國之君，殺伐果斷、計謀深沉，惱恨不過是片刻的事情，很快便又平複下來，欲要繼續執行預定的計劃。

　但是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韓彥，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韓彥一路縱馬狂奔過來，見舒予和戚氏被丫鬟婆子並裁雲坊的小二層層護著，並無任何不妥，這才略略放了心。

　顧不上安慰舒予和戚氏，韓彥先上前笑著跟脫歡見了禮，又笑道:“四方館裡這會兒忙得人仰馬翻的，遍尋不見汗王的蹤跡，原來是到這裡來了。不知，汗王是意欲先逛鋪子，還是這會兒就回去敲定兩國議談的尾項呢?”

　韓彥都問到這裡了，脫歡當然不好放著兩國議談的大事不管卻留下來“閑逛鋪子”，隻得點頭應道:“既是如此，自然是以兩國議談為重。”

　免得授人以柄，落得個輕忽議談的罪名，更加被對方轄製。

　韓彥見狀，便笑著做請道:“汗王，這邊有請。”

　待脫歡上馬而去，韓彥這才得空偷偷地叮囑舒予一句:“你和大嫂快些回家去吧。”

　免得脫歡還有後招，徒生事端。

　舒予連忙點頭應下。

　戚氏此時也不敢再留，當即吩咐小二另外找了車來送她們回府，隻留下一個婆子幫忙進店挑選韓芸所需的那種五彩絲線，買了帶回去。

　車行至半路，見先前回家去請救兵的車夫和丫鬟領著一隊護衛急忙趕了過來，戚氏連忙揚聲喊住他們，道:“事情已經解決，快快都回去吧！”

　眾人聞言愣住，隻得憤然而來，懵然而去。

　妯娌兩人到府之後，剛下馬車，便見孟氏身邊的紅英連忙迎了上來，一臉焦急擔憂地將戚氏和舒予打量一番，口中急忙問道:“沒出什麽事情吧?”

　舒予見門前人來人往的，不是說話的地兒，便簡略地答了一句:“二爺後來去了……”

　余下的她雖然沒說，紅英卻已經了然點頭，猜到定然是韓彥親自出馬，救了舒予和戚氏兩人。

　“二位少夫人快快進去吧，夫人得到這個消息，嚇得差點兒就昏了過去……”紅英一面說著，一面連忙將人給讓了進去。

　等到了正院，果然早就見孟氏聞訊迎了出來，戚氏和舒予連忙要請安，卻被孟氏一把拉住。

　“快讓我看看，都好好的吧?”孟氏一手拉住戚氏，一手拉住舒予，急忙問道。

　戚氏和舒予隻得連忙答道:“我們俱都好著呢，母親不要擔心。”

　接著又將韓彥趕到，三言兩語將脫歡“請”走的事情說了。

　孟氏聽著，這才放下心來，連忙雙手合十、向天感慨道:“阿彌陀佛，這可真是老天有眼，可巧就讓子介趕了過去……”

　舒予聞言抿唇一笑，並不插話。

　韓芸聽到了消息，慌忙忙地趕來，一臉內疚地哭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貪圖那裁雲坊的五彩絲線，母親和嬸娘也不會遭受這等無妄之災……”

　說著話， 便嗚嗚地哭了起來，十分愧疚。

　舒予見狀，連忙將韓芸攬在懷裡，輕聲細語地安慰他道:“這怎麽能夠怪你呢?對方有心生事，便是這次我們躲過去了，下次也會再遇上的……”

　孟氏一聽舒予這話，頓時心生警覺，連忙吩咐道:“近日大家不可再私自外出了，便是不得已非要出去，也得多帶些護衛防身……”

　脫歡盯上的只怕不是舒予，而是她背後的韓彥，甚至是整個韓家。那也就是說，家中的每個人現在都有可能成為脫歡的目標！

　這真是太可怕了！

　眾人聞言，自然都連忙應了下來。

　便是舒予，也不想再遇到脫歡那個“瘋子”了。

　這次是大庭廣眾之下，脫歡不好動手，更兼韓彥來得很快，這才僥幸脫禍的，下一次，可就未必有那麽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