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棟聽說永歷帝已經判斷出他們的行動計劃,登時就被驚呆了。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自己是十六日派出的兵,當天朱由榔就知道了?就算我軍中有他的探子,這個消息要傳遞到肇慶,最快也得五天吧?要知道兩地相距五百多公裡呢,可不是一抬腿就能到的。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況且,按丁圩所說,永歷帝要親帶五百軍兵進入廣州,意思是在我軍開打之後,對我進行偷襲。這更不可能了,除非永歷帝腦子有毛病。因為如果他一旦進入廣州,不但會受到我清軍的威脅,紹武帝的兵也不會聽他的呀,他會冒兩面受敵的險嗎?更何況,十五日他的大軍剛剛全軍覆沒,陳際泰的大軍正威脅著他的東大門,他不趕緊逃跑,還會以一國之尊進入廣州?
怎麽想怎麽不合理。
可是,如果這不是真的,那眼前這個丁圩是如何知道我軍的行動計劃的?這個計劃可是千真萬確的。莫非其中有詐?羅成耀的行動暴露了?這是丁魁楚使的一計?就算這是一計,丁魁楚遠在肇慶,要伏擊我軍,也是紹武朝的軍隊,怎麽也輪不到他隔著河來跳井呀?
越想越亂,越想越理不清頭緒。
李成棟看了一眼李承胤,李承胤搖了搖頭,眼裡也是一片茫然。
李成棟看著桌案前跪著的丁圩,稍一沉吟,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帥,小的名叫丁圩。”
“丁圩,我來問你,你臨來之時,丁大人有沒有說永歷皇帝怎麽知曉我大清軍隊動向的?”
“回大帥,我家老爺也說不清楚皇帝是怎麽知道的,但他確實已經在調派人手,秘密進入廣州。”
“噢,丁大人貴為永歷朝首輔,可以說已經位極人臣,為什麽要派你來給我送信?他有什麽目的嗎?”
“回大帥,我家老爺說了,他根本就不看好永歷朝廷的未來,包括紹武朝,都不會是大清的對手。原來他是想著,等大清的軍隊兵臨城下時再獻城,可那天皇上對他已經表露出了不信任,所以,他才提前反正。我家老爺還說了,如果他的情報僥幸使大帥避免了大清軍隊的損失,他想與大帥共治兩廣。”
“你說的是真的?”
“句句是實。臨來時,我家老爺反覆讓我背誦,小的一個字都不敢改變。”
“哼!十六日那天我臨時做出決定,事先根本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永歷帝根本無從知曉我的計劃。你卻說,那天他就開始了行動。丁圩,你是在拿我當三歲孩子耍嗎?說,到底怎麽回事?不實話實說,小心本帥剮了你!”
李成棟一拍桌案,聲色俱厲地喝道。
丁圩沒想到李成棟突然翻臉,抬頭一看,被李成棟眼裡的殺氣一逼,嚇得魂飛魄散,渾身顫抖跟篩糠似的,冷汗像小河一樣淌了下來。
“大、大、大帥,小、小、小的就是有天、天大的膽子也不、不敢欺騙大帥啊!大、大帥饒命啊!”丁圩磕頭如搗蒜,淚涕齊飛,屎尿俱下。
李成棟見他被自己一句話就嚇得說不成溜話了,再一聞到一股子屎尿騷味,捂著鼻子,一揮手,鄙夷地喝道:“把他拉下去!”
親兵進來,把丁圩拉了下去。
“胤兒,你怎麽看?”李成棟知道李承胤素有智計,連忙問道。
“父帥,依孩兒看,丁圩此人稀泥軟蛋一個,不像是使詐。”李承胤答道。
“嗯,
你說的對。要是丁魁楚派人使詐降計,決不會派這號貨色。那麽,你的意思是說,丁魁楚的書信是真的?” “父帥,孩兒不知道,總覺得這事處處透著奇怪。永歷帝能這麽快知曉我們的計劃?除非他是鬼,否則根本無從解釋。可是,他說的我軍的計劃又是那麽準確,難道是羅成耀那裡露了馬腳?不過也不對,今天他還派人來說,已經到了增城,沿途紹武朝的守軍一派喜氣洋洋,根本沒有意識到大難臨頭,這跟孩兒派往廣州的細作匯報的情報完全能夠對得上號。”李承胤答道。
“所以……。”
“所以,孩兒也是一頭霧水。”
“那依你看,咱們怎麽做?”
“父帥,孩兒覺得,有兩條可以確定了。第一條,咱們進軍的計劃是泄露了,所以,我們必須有所應對;第二條,紹武軍隊並沒有任何防備,也就是說,就是泄露了,目前來看,泄露的對象也不是紹武軍。 ”李承胤答道。
“嗯。”
李成棟從書案後走出來,倒背著手,邊走邊想。
李承胤說的對,其它的根本不用管,什麽丁魁楚是不是詐降,什麽永歷帝是不是帶了五百軍隊進了廣州城,這些根本不用考慮,只要紹武朝沒有防備就行,根本不影響自己的進軍計劃。
“對,如果丁圩說的是真的,永歷帝的五百人能起什麽作用?他想混水摸魚?別摸不著魚再把手扎了。要是他真在廣州倒好了,我們可以一下子擒獲兩個皇帝,省得以後再麻煩了。”李成棟漸漸理清了思路。
“你帥,你的意思是將計就計?”李承胤問道。
“對,將計就計。我想,如果朱由榔進入了廣州,他做的打算應該是在羅成耀發起之後,在我大軍抵達廣州之前。早了不行,因為城裡的紹武皇帝還在;晚了也不行,若等我進入廣州,他的如意算盤就全打瞎了。我看,咱們的計劃不變,不過,為了應付萬一,咱們這麽這麽辦……。”李成棟悄悄對李承胤說道。
“好,父帥。如此一來,朱由榔本想渾水摸魚,卻不想把自身也搭上了。”
“哈哈哈,我真想看看,他要是被我們捉住了,究竟是什麽表情?會不會有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懊惱?”李成棟笑著說道。
“父帥,如果他真有膽量孤身進入廣州城,孩兒倒是非常佩服他。”李承胤沒有笑,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呀,時至今日,你還是不死心啊。”李成棟知道這個義子一直對自己父子投降大清而耿耿於懷,無奈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