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將田應元下獄,除了武將,文臣大部分都上奏章,反對“胡妃入宮”,請求釋放田應元。而皇上將所有這些奏章都留中不發,態度不明,卻也沒有再強行冊封戴憶蘭,只是照常處理政務。
種種跡向表明,皇上其實已經服軟,只是缺一個下台的梯子而已。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只要田應元上一道折子,承認個錯誤,皇上順水推舟,這事也就過去了。
可是,據說田應元進了錦衣衛的詔獄,非常硬氣,拒不認錯。據說,不但不認錯,反而大罵馬吉翔,說他甘當皇帝鷹犬,殘害忠良,等等。
近日更有小道消息說,田應元被馬吉翔折磨得血肉模糊,已不成人樣,早晚會死在獄中。
這個消息一出,朱由榔下台的梯子沒有了,君臣之間和解的機會,也沒有了。
黃府。書房。
黃日章聽完家人的匯報,得意地笑了,對黃越道:“火候差不多了,再讓蘇鳴豐暗中鼓動一下,自詡清高的文官們還不立即著火?我倒要看看,永歷到底會如何收場!”
“父親,李永茂那裡用不用再加把火?”
“不用了,過猶不及。李永茂野心很大,他不甘居於六部之末,必然會緊緊抓住這個機會,擴大在文人士子中間的影響力。他大概想的是,此事過後,他就成了大批文臣的領袖,永歷還會輕視他的存在嗎?”黃日章道。
接著又輕蔑地冷笑道:“利欲熏心,卻又毫無心機,真是個好槍頭子。越兒,你給蘇鳴豐遞個話,臉讓別人去露,務必躲在背後,切不可露出馬腳。”
“是,父親。”
“好啦,咱就等著看好戲吧。”
……
次日,朱由榔照例主持“黎明會”。
忽然,勤政殿外人聲鼎沸。
“李洪,去看看,怎麽回事?何人在殿外喧嘩?”朱由榔命道。
“是。”李洪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急匆匆回來稟報:“皇上,不好啦,外面跪了二十三名官員,說叩請皇上釋放田應元。”
“都是何人?”
“奴婢認不全,以禦史傅作霖為首,各部都有,皆是郎中以下官員。”
一聽此言,瞿式耜、陳子壯、陳邦彥、呂大器臉露驚色,吳炳微微一怔,隨即恢復雲淡風輕的神色,而李永茂則是為之一振,兩眼放出光來。
“風刀霜劍嚴相逼啊,朕本欲息事寧人,奈何有人不甘啊。好吧,朕今日就料理此事。”朱由榔一聽,心頭的火霎時就起來了。
“傳旨,令馬吉翔帶田應元上殿,楊喬然以及各部侍郎以上官員都上殿來。”朱由榔對陳伯文道。
“遵旨。”
陳伯文躬身行禮,匆匆下去傳旨去了。
“皇上,龍體要緊,請息怒!”殿裡眾人見皇上氣得臉色發青,急忙跪倒。吳炳、呂大器出聲勸道。
“皇上,何必動怒?臣以為早日解決此事,反而是好事,否則,此事老是懸而不決反而不好。”瞿式耜說道。
“嗯,朕不是為外面這些人生氣,他們官小職微,不理解朕之苦心也就罷了,朕氣的是有些朕視為腹心的大臣,竟然暗中串聯,意欲挾滿朝文武給朕施壓,今日又上演了逼宮的戲碼。山雨欲來風滿樓啊,而這風雨竟是朕的腹心大臣所興,朕能不生氣嗎?”朱由榔咬著牙,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樣。
“皇上,臣……。”李永茂一聽,就知道皇上說的是自己,急忙出言辯解。
“住口!跪到殿角去!一會兒等群臣上殿,有你說話的機會。”朱由榔厲聲道。
“其他人都平身吧。”
瞿式耜、吳炳等人都站起身來,退到一邊。
朱由榔一看,瞿式耜一臉嚴肅,吳炳面色平靜,呂大器卻是一副著急的樣子,一會兒看看自己,一會兒又看看李永茂,陳子壯也是一臉著急的樣子,不過卻是眼望著自己,分明是在為自己著急。
最奇怪的是陳邦彥,一臉的憤怒和悲傷,牙關緊咬,腮幫子上的肌肉一顫一顫的,
別人的心思,朱由榔都猜個差不離,就這個陳邦彥,他沒看明白,這是幾個意思?
各懷心腹事,誰都不言語。
殿裡的氣氛很壓抑。
好在不一會兒,馬吉翔押著田應元上殿來了,楊喬然與侍郎以上官員也上殿來了。
“李洪,傳旨,讓外面那些個叩闕請命的名臣們進殿來跪著,莫曬壞了這些大忠臣。”朱由榔冷冷地說道。
不一會兒,以傅作霖為首的官員進殿來,一齊跪下。
朱由榔一看這些人,都昂首挺胸,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尤其那個傅作霖,顧盼之間透出一股子傲氣和清高自許的模樣,好像他在做的是多麽正義、多麽光榮的事一樣。
見到這種陣勢,把白興嚇了一跳,他連忙傳令,命侍衛們都趕來勤政殿,而他自己,帶領四名手下,緊緊守住殿口,以防不測。
“白大人,別緊張,這些人搞不來事。再說,我也帶了一些人,怕怎的?”馬吉翔看他緊張的樣子,連忙悄悄跟白興說道。
“小心點好。”白興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緊張地看著殿裡情形。
“李永茂,田應元,跪到前面來。”朱由榔命道。
李永茂和田應元依言往前跪。
殿裡眾人見到田應元,都是一愣。只見他行動自如,衣容整潔,氣色紅潤,與他相熟的甚至看出他比入獄前還稍胖了些, 哪有傳說中的受盡酷刑、血肉模糊的樣子?他這是去坐監還是去享福了?
“今日不是有人傳說,田應元在詔獄裡被馬吉翔折磨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命懸一線。說的好恐怖啊,好像朕是多麽殘暴的君主一樣。”朱由榔冷笑著開了口。
“傅作霖,你大概也是聽說了這個消息,才帶人叩闕的,是嗎?”
“回皇上,是。”傅作霖答道。
“那你看看,田應元可否如傳說中的模樣?”
“回皇上,田大人完好無損,臣誤聽人言,請皇上治罪。臣罪臣領,雖死無憾,不過,皇上之過,可否容臣冒死上奏?”傅作霖夷然不懼,慷慨陳詞。
“呵呵,好一副諍臣風骨,傅作霖,看來你是有心做一個留名千古的忠臣了,不過,你是忠臣,朕是昏君麽?”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