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發配王坤去守陵的事,第二天就傳遍了朝野,文武百官皆稱此乃德政,更有有識之士,從這件事上看到了皇上改革弊政決心之大,於是各種頌聖的奏章題本送進宮來,其中的溢美之詞將各人的敬佩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朱由榔對這些奏章通通不理,令陳伯文存檔了事。
王夫之走後,陳伯文接替他任侍讀學士,專門負責皇帝的文學侍從之責。
陳伯文作為天子近臣,可以說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但他卻是基本不多說話,皇上吩咐什麽就做什麽,兢兢業業做好自己的“秘書”工作,從無越權之舉。
朱由榔當然知曉他是因為父親陳際泰和妻子卷進謀反一案,才這麽小心翼翼。不過,用了一段時間,發現陳伯文不但做事精細,從無失誤,而且還文才斐然,每當令他擬旨時,往往自己的話剛說完,他那裡就差不多已經將旨意擬好了,不但快,而且用詞精當,言簡意賅,很符合朱由榔的口味。
這樣一個秘書,朱由榔怎麽能不喜歡?於是將他正式留在了身邊。
對於皇上的厚待,陳伯文一開始是提防了幾分的,慢慢地發現,皇上並沒有因為父親與妻子的事對自己“另眼相看”,不但沒有苛責和為難,反而委以腹心,所有軍國大事都不避著自己。這份心胸和肚量,加上學識廣博,見識超人,慢慢地把他給折服了。
……
“今日回府後,一定要勸勸父親,滿朝文武都沒有封爵,他一個帶罪之人,竟是朝中唯一的伯爺。皇上大人大量,咱可不能不知趣啊,若再不知趣,怕是會給家族惹禍啊。”陳伯文邊收拾奏章邊心想。
“伯文,擬旨。”陳伯文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皇上的吩咐,連忙放下手中的奏本,提起筆,等著皇上發話。
“著禮部派員去廣西潯州府西山查訪戴憶蘭家世,另將朕欲納戴氏為妃的意思轉告其母,征求她的意見。”朱由榔道。
陳伯文聽了,略一凝思,文不加點,一揮而就。
朱由榔接過來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用了印,令李洪將聖旨送去通政司。
李洪是王坤走後,朱由榔新提拔的一個總管太監。
李洪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種不憤之色。
“皇爺,聖旨被禮科給事中田應元封駁了。”李洪躬身奏道。
“什麽?封駁了?”朱由榔大驚,接過聖旨一看,還真是原封不動地給退回來了。
“為什麽封駁?”朱由榔問。
“田大人另有奏章在此。”
“呈上來。”
朱由榔接過田應元奏章一看,發現他封駁的理由就是因為戴憶蘭是壯家女,還冠冕堂皇地說什麽“唯恐日後皇家血脈不純”。
朱由榔大怒,尼瑪什麽玩藝啊,老子早就說過,無論是哪一個少數民族,凡我大明治下,皆我大明子民,你還給老子鼓吹大漢族主義嗎?另外,什麽叫“唯恐皇家血脈不純”?難道朕跟她的後代就不是朕的血脈?
最讓朱由榔感到憤怒的,他從這件事上,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我都不用太監了,你們還想怎的?莫非想讓我的旨令出不了勤政殿?
“李洪,傳朕口諭,田應元公然抗旨,藐視朕躬,心懷叵測,令錦衣衛指揮使馬吉翔立即鎖拿田應元,入詔獄審問,查其是否有同黨。”朱由榔語氣冰冷地說道。
陳伯文和李洪都從皇上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殺氣。
二人不知道田應元奏章裡寫了什麽,讓一向溫文爾雅、從容沉靜的皇上如此生氣。 “遵旨。”李洪大聲應道,退出勤政殿。
……
過了兩天,田應元被逮入獄,一時之間朝野嘩然,奏章像雪片一樣飛進宮裡。
“皇上,奏章共分三類,一類以都禦史楊喬然為首,以言官可以風聞奏事為由為田某開脫罪行,請求聖上立即放還田某人;第二類以李尚書為首,以‘非為族類其心必異’為由,大讚田某所為,以為聖上欲納戴氏之舉不妥;第三類則讚成皇上的舉動,以焦璉焦將軍為首的武將居多。”陳伯文將奏章分門別類的撂了三撂,給朱由榔匯報。
朱由榔看到中間一撂最高,第一撂次之,第三撂最少,心中冷笑不已。
“除了李尚書,其他尚書都沒有上奏章嗎?”朱由榔問道。
“沒有。”
“邸報發往各地了嗎?”
“已經發了。”
“嗯,好,等等吧。這些奏章暫且留中。”
“皇上,臣父有奏章讓臣代奏。”
“哦?呈上來。 ”
朱由榔一聽,心想,陳際泰也想湊湊熱鬧嗎?耐不住寂寞了?
一看奏章,竟然是請革爵位!
朱由榔看了陳伯文一眼,道:“元章,你與朕朝夕相處,當知朕不是小肚量,你不必心存忐忑。只要你父痛改前非,朕不會抓住以前的錯不放的。”
“皇上,臣父之意是無功不敢受祿,皇上保住了他的體面,沒有落下亂臣的罵名,心中已是十分感念皇恩。再者,滿朝隻一個忠勇伯,臣父也是怕樹大招風,故懇請皇上收回賜爵。”陳伯文跪倒地上,小心翼翼地答道。
“好吧,你說的有理,那就準奏。”朱由榔道。
“臣謝主隆恩。”一聽此言,陳伯文的心算是放下了。
家族無憂矣!
“你二弟叫仲武吧?還有個三弟叫什麽?讀書嗎?”
“臣二弟仲武,三弟叫季才,讀書不上心,倒是對書畫和做生意很上心。”
“回去好生安慰你父,余生吃個安樂茶飯吧。你三弟既願意做生意,就讓他把生意做大,如今朝廷鼓勵工商,正是振興家族生意的好時機。至於你二弟嘛,你回去問問,若想從軍就去禁軍擔任李元胤的副職,若不想從軍,可以去錦衣衛擔任副使。”朱由榔道。
陳伯文聞言大喜,皇上的意思是,老的別指望升官了,就度個幸福的晚年吧,小的可以給你們機會。
“皇上,這……,叫臣怎麽說呢?皇上大恩,臣粉身難報!”
陳伯文激動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由於太過用力,額頭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