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存忠的事曾經在朝堂上引起一番爭議。
事實俱在,證據確鑿,他犯的事自己也全都認了,刑部審案沒費多大勁。
產生爭議的,是如何定讞。
共有三種意見。
一種是在這個事件中,事實上只有二人死亡,羅寧和他的好友,郝存忠雖是主謀,卻未直接殺人,故可將凶手郝子建處以極刑,而郝存忠以失察之罪,判監禁。
持這一觀點的,是吳炳、呂大器、楊喬然等。
一種是認為郝存忠前犯軍紀,致使楊國棟及數千將士殞命殉國,全州丟失,幾壞大事;後又隱情不報,試圖蒙混過關,得知尚有知情者存世之後,又生殺人毀跡之心,更可恨者,竟生屠村惡念,當棄市以儆效尤。
持這一觀點的,是以兵部尚書陳子壯為首,瞿式耜、陳邦彥、黃宗羲副之,像李定國、李成棟、張家玉、施琅等軍中大佬皆紛紛上折子要求重處。
楊昌江作為楊國棟的兒子,也上了折子,要求嚴懲。
第三種觀點,認為郝存忠違犯軍紀、暗殺羅寧皆無可置辯,但屠村之事只有行動,並未造成實質惡果,況且羅寧乃降兵並非良善,似有可寬免之處。更兼其歸明以來,頗有戰功,“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認為應當將其發配軍中效力,以將功折罪。
持這種觀點的,卻是只有兩人:陳際泰、陳仲武父子。
朱由榔看完各人上的折子,心中了然。
吳炳等人是以犯罪事實為依據,像屠村這樣的事沒有產生惡果,就不應作為定讞依據。
殺人未遂與殺人致死,二者當然是有區別的。
而陳子壯這些人,恨的是郝存忠歹毒心思,軍中那些人恨的則是郝存忠違犯軍紀之事,各有側重點。
最讓朱由榔生氣的是陳家父子,這爺倆就是特麽一對混球!
就為了幾百斤茶葉,就想當別人的保護傘?你們上折子之前跟陳伯文倒是商量商量啊,他會讓你們這麽沒眼色嗎?
屠村、危及聖駕安全,雖沒有產生惡果,但確實發生了,若非朱由榔應變及時,發生什麽樣的後果都很難說。
就這麽嚴重的事件,你爺倆還給他們求情?
越來越膨脹了,簡直是。尤其是陳皎茜生了兒子之後,這爺倆不知怎麽想的,好像開始拉攏各方勢力了。
就你倆這腦子,也想成一派勢力嗎?
朱由榔感覺又生氣又好笑,把他爺倆宣進殿來,狠狠臭罵一頓。#... ...
陳際泰、陳仲武爺倆倒老實,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聽朱由榔連罵帶數落,反正就是不吭氣。
朱由榔一直罵到氣出了,才令他二人下殿。
這爺倆灰溜溜的走了。
最後,朱由榔在刑部的折子上批了八個字:“殺人誅心,以儆效尤。”
有了這八個字,郝存忠的生命就算是走到了盡頭。
……
陳邦彥指的就是這件事。
他的意思是,陳家父子現在很不老實,宮裡有淑妃,家裡父子三人都佔據要職,若是再讓陳季才當了行長,那豈不是更加難治了嗎?將來他陳家會不會起了縱容外甥搶奪太子之位的心思?
朱由榔想明白陳邦彥的擔憂之處,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對陳邦彥道:“無妨,
令斌你想多了。行長之位適合誰乾就是誰乾,不要想那麽多。” 陳邦彥對朱由榔佩服得五體投地,見自己的提醒到了,皇上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知道皇上已經心中有數了,也就不再多說。
斟酌再三,朱由榔最後還是聽從了陳邦彥的建議,任王化屏為大明皇家銀行行長。
不為別的,主要是王化屏讀書讀的稍多一些,與陳老三比起來,更有文化。
確定下人選,朱由榔傳旨把宋應星與王化屏宣來,與他倆商量籌建銀行的事。
“長庚,朕記得《天工開物》中似乎有造紙術的記載,不知道你手下有無造紙匠人?”朱由榔問道。
“回陛下,民間造紙術其實已經非常成熟了,無論是用草、秸、竹、麻、絲、帛各種原料造紙,均有成熟的工藝了。不知陛下需要造什麽樣的紙?”
“長庚,朕要造紗紙,這種紙一定要區別於其它的紙張,不但堅韌,還要硬挺,耐磨損,民間工坊無法仿製是最好。不知有沒有棉絨造紙工藝?”朱由榔道。
他記得後世的幣紙,就是用棉短絨造的。
“回陛下,臣未曾聽說此工藝。不過,臣手下有好幾個造紙工匠,可以試一試。反正工藝都是大同小異,應該不難。”宋應星道。
“那好。你抓緊試,如果能夠試驗成功,朝廷就可以發行紙紗了, 以代替金銀流通。”
“是,臣遵旨。”宋應星躬身領旨。
朱由榔令宋應星下去,然後給王化屏說起銀行的業務來。
“化屏,銀行業務有兩條,一條是存銀,一條是貸款。存銀可生利息,年利率暫定為三厘吧。貸款自然... ...
也有利息,暫定為五厘。貸款時,一定要摸清貸款者的底細,看其是否把銀子用到正途,是否有還款能力,等等。”
“另外,先在南京試試水,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在各省、府、州、縣建立分行。”
朱由榔大體把銀行的業務和發展前景說了一遍。
王化屏咂摸了一會兒,道:“陛下,臣雖然一直做生意,但從未做過錢莊生意,道理臣倒是懂,可在這行卻是生手。這麽大攤子交給臣,臣心裡是真沒底。臣打算先找些能寫會算的幫手,然後再到一些錢莊、典當行看一看,學一學,若能請到有經驗的掌櫃、朝奉那當然更好,請陛下恩準。”
看得出,王化屏見到朱由榔非常緊張,被一下子賦予這麽重的擔子,也有些忐忑不安,所以,說話留足了余地。
“準了。你先把事情吃透,弄個詳細規則出來。作為行長,你主要把握方向和大局,細務自有下邊人去做。因此,找好幫手自也是題中應有之意。”朱由榔對王化屏還是挺滿意的。
謹慎是好事,尤其是他這個職位,過手的銀子跟海淌似的,如果不是個穩當人,朱由榔還真是不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