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那段話的意思很明白:“這事保密,你陳邦彥壓根就不該問。”
既掩蓋了自己的先知先覺,又顯得莫測高深,不得不說,朱由榔這一手玩得非常高明。
“還有疑問嗎?”朱由榔問道。
“沒有了。”陳邦彥答道。
其實,他心裡還有個疑問,就是出手的時機如何掌握?朱聿粵怎麽辦?但他遲疑了一下,沒有問出口。顯然,最佳的出手時機是清兵摧毀紹武朝權力中樞之後,而大隊清兵未進城之前。看皇上的意思,已經胸有成竹,自不必問。至於朱聿粵,這事問不問都一樣,皇上絕對不能說出別的話來,天無二日,說不得,到時需要自己這個忠臣挺身而出了。至於把清軍擋在城外之後,安撫廣州城內百姓,引紹武朝文武為已所用,這也是一篇大文章,必須自己幫著謀劃。
“焦愛卿,朕一直在擔心一個問題,咱們的兵能戰否?”朱由榔轉過頭問焦璉。
焦璉的官位是都督同知,在永歷朝的武將之中隻遜於楊國威,白氏兄弟官拜參將,與劉起蛟都是焦璉的得力手下。
“回皇上話,我朝兵將大都沒有上過戰場,有的根本沒見過血。所以,對上韃子的話,情況不容樂觀。”焦璉一臉憂慮地回道。
聽了焦璉的話,朱由榔不由地心往下沉:“沒上過戰場,沒見過血,這樣的軍隊不用說跟豆腐渣一樣,一碰就散。自己要征服天下,必須得有一支善打硬仗的軍隊,這是重中這重的事。不過,要親自訓練軍隊,必須得等此戰過後。那現在怎麽辦?”
朱由榔從椅子上站起來,邊踱步邊焦急地想著主意:“有沒有辦法讓這些兵先見見血?沒見過血的軍人,往往在第一次殺人時,會有心理障礙,而一旦親手殺過人,就會突破這種障礙,再下手時,手就不會抖,腳就不會軟,雖然跟身經百戰的清兵沒法比,但勉強也能用了。”
“陳愛卿,不知道監獄有沒有死刑犯?”朱由榔慢慢有了一個損主意。
“回皇上,別的死刑犯臣不知道,但有五百多靖江王叛逆現在軍營看管,是臣與焦將軍親自從廣西押解而來的。”陳邦彥躬身答道。
靖江王是朱亨嘉,於封地桂林自立為帝,由於其采用洪武紀年,否認了除太祖之外所有的皇帝,因而被隆武帝視為叛逆,於去年被瞿式耜、楊國威、焦璉所滅。
“哦。”朱由榔慢慢坐回椅子,輕輕說了句:“該讓軍士們見見血了。”
說完,端起茶輕啜了一口。
一聽這話,陳邦彥心道:“皇上這心可真夠狠的!看來,他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啊。”
想歸想,但還是心領神會地回了一句:“是,皇上,臣也覺得該讓士兵們見見血了。”
“嗯,明天一早出發。調600人吧,由焦愛卿和白貴分別帶領,化整為零,想辦法分批進入廣州城。陳愛卿與白興隨朕一同出發,陳愛卿抓總,白興負責朕的安全。分頭準備去吧。”
“臣遵旨!”
四人躬身施禮,退出殿去。
“皇上,奴婢也隨你一起去吧?”見眾人都走了,王坤連忙躬身問道。
“滾你的蛋吧!你那破公鴨嗓子一說話,還不立刻露餡?朕不是自投羅網嗎?還用敵兵來抓?”朱由榔罵了一句。
“可是,奴婢不去,誰來伺候皇上起居?”王坤被罵,卻不以為意,依然在表達著自己的忠心。
“朕知道你的忠心。不過,
這次你不能跟著去,你幫朕管好宮裡的事,特別注意不能讓太后和皇后知道朕的真實去向,就說朕去訪求賢士了。”朱由榔吩咐道。 他不打算告訴太后和皇后,免得那兩個跟自己最近的女人牽掛。
雖然自己剛來到這個世上,跟這兩人還沒有什麽親情,但原主的記憶裡,太后慈祥,對他非常疼愛,皇后賢惠,又對他非常依戀。
“奴婢遵旨!”王坤答應一聲。
“林洪!”朱由榔又對著身後喊了一聲。
“卑職在!”
隨著一聲應答,朱由榔身後倏忽轉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全身被黑衣包裹在內,隻留臉部在外,身材高大,但行動迅捷,悄無聲息,跟影子一般。
這個人就是“影子護衛”首領林洪。
有明一代,拱衛皇帝安全的是錦衣衛,不過,錦衣衛是負責明面上的護衛,暗裡還有內班侍衛。
內班侍衛一般都是武功高強者,世稱“影子護衛”。 之所以稱他們為“影子”護衛,是因為明面上根本看不到他們,而他們卻在暗處時時刻刻保護著皇帝安全。
他們不歸錦衣衛調度,直接歸皇帝指揮。
“林洪,明日你挑選幾個得力的手下,暗中保護朕。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露出行藏。”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
“退下吧。”
……
下晌,呂大器請旨求見,見到朱由榔後,面色焦急:“皇上,不好了,囚禁在焦璉軍中的五百多叛逆軍兵嘩變!”呂大器身為兵部侍郎,軍隊的事自然由他陳奏。
“哦?現在怎麽樣了?”朱由榔故作驚訝狀,連忙問道。
“已經被焦將軍、兩位白將軍帶兵平息下去了。”
“噢,那就好。”
“可是,皇上,三位將軍殺戮太重,有礙乾和,五百多人全殺了不說,大部分都身首異處,有的屍體被刀砍槍扎,都爛成一團碎肉了!臣要參他們一本。”呂大器雖身為兵部主官,但畢竟是文人出身,嘴裡敘說著血腥場面,心裡仍是大為氣憤。
“奶奶個腚錘子的,文人就是文人,心腸太軟。我不知道殺戮太重有礙乾和?不過,為了讓軍士們見見血,哪能再講婦人之仁?”朱由榔心道。
“唉,呂愛卿,叛逆嘩變在先,三位將軍殺戮在後,雖然有些過,但事出有因,而且嘩變旋起旋平,沒有給肇慶城造成混亂,功大於過,就不要追究了。”朱由榔是始作俑者,自然要為具體執行者說好話。
皇上給殺降事件定了調子,呂大器就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