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您看亨九所獻之策如何?”豪格默謀片刻,抬起頭問濟爾哈朗。
“咱們滿人上陣打仗是好手,玩這種陰招可不擅長。不過,我看倒是可以給朱由榔添添亂,反正就算成不了事也沒什麽損失嘛。另外,我也讚成亨九所說的‘東西防禦,中部突破’的用兵之策。此事當急,朱由榔想緩,我們不能緩。”濟爾哈朗答道。
“是,亨九之策切中要害,我也讚成。”豪格點點頭說道。
“奴才無有異議。”索尼和范文程也都表示同意。
本來就是三人商量好的,哪會不同意?
“既然都認為此策可行,那我們就應該著手準備了。我看最緊要的,是確定征南主帥,坐鎮南直隸,統領此事。自從十五弟出事,南直隸無人坐鎮,加之將要對江西用兵,我看,讓亨九去吧,他是全才,又是南方人,人脈又廣,對付朱由榔非他莫屬啊。”濟爾哈朗問一答二,索性連征討主帥都提了出來。
濟爾哈朗提議由洪承疇擔任主帥是有其私心的,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洪承疇其才可擔此重任,另一方面,他也想就此削弱太后在朝中的力量。
洪承疇與太后的關系很難說清,但他深受太后信任是沒有任何疑問的。在索尼、范文程和洪承疇三人之中,無疑洪承疇的才學更大,有這麽個人在身邊給她出謀劃策,他怕將來自己重蹈多爾袞的覆轍。
若是借此將洪承疇擠出中樞,再安插個自己人當輔政大臣,不是一舉兩得嗎?
洪承疇多聰明的人啊,一聽就明白濟爾哈朗的用心:“讓我一個漢人去南直隸統領八旗的驕兵悍將?這不是讓我作死嗎?再說了,我是輔政大臣,我一走,勢必再添新人,太后好不容易扎下的框框,這不是挖她牆角嗎?不行,無論如何不能去。”
想到這裡,連忙拱手作揖,遜謝道:“多謝王爺舉薦。不過,不是奴才不肯聽命,實在是不堪重任,請王爺另薦他人。”
豪格一聽濟爾哈朗舉薦洪承疇擔任征討南明主帥,也是一愣,他當然明白這樣不妥,不妥之處就是因為洪承疇雖已抬旗,但本質上還是漢人,他的才能沒有問題,關鍵是八旗兵會服從他嗎?若是不服從,甚至於掣肘,不但於戰事不利,弄不好還會釀成大禍。
事權統一,才是為帥之要啊。
不過,繼而一想,才想明白濟爾哈朗的深意:“哦,原來六叔是想把洪承疇排擠出朝廷,然後放到火上烤啊。洪承疇所獻策略都是為朝廷好,你竟然這樣對待他,真是令人心寒。好吧,既然你動心眼,那我就把你也弄出去得了。”
想到這裡,豪格不動聲色地問索尼和范文程:“你們看呢?”
索尼躬身道:“王爺,依奴才看,洪大人不是妥當人選。倒不是說洪大人的才學不能勝任,而是因為他剛當上輔政大臣不久,根基尚淺,底下兵將未必會服氣,若是出現將帥不和,則必然會功敗垂成。所以,奴才以為,南直隸如此重地,應當派一名王爺前去坐鎮指揮更穩妥一些。”
范文程緊接著表態:“王爺,奴才認為索大人所言極是。此戰意義重大,不容有失,還是派個能鎮住場的宗室王爺前去才好。”
豪格一聽,二人的回答正合自己的心意,忙道:“六叔,此戰事關國運,的確不容有失。亨九大材,的是朱由榔勁敵,征討之事離不開他運籌帷幄,但也須有人給他撐腰站台。南直隸這個地方,別人去絕對不行,滿達海、羅洛渾資歷尚淺不足以擔此重任,這樣排下來,也只有你我叔侄二人合適。您看這樣行不行,您去坐鎮,亨九副之,如何?”
濟爾哈朗沒想到豪格會這樣直白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一點也不含蓄。既然有兩個人合適,你為什麽不謙虛一點,勇敢地自動請纓呢?
你是真把自己當成了首席攝政王?
濟爾哈朗直直地看著豪格,心道:
“豪格啊豪格,你把我擠兌走有什麽好處?就憑你這點二兩沉的豬腦子,能玩得過太后嗎?難道你看不出來,她是在用朝臣分化你我的權力?不行,不能去,恐怕這一走,再回朝時就人去樓空了。”
打定了主意,濟爾哈朗毫不客氣地回道:“豪格,你說的有理,南直隸確實你我叔侄二人去坐鎮合適。不過,六叔我已經快五十的人了,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再也上不得馬,陷不得陣了,而且精力大不如前。我看,還是你去吧,畢竟你比我小了十歲,正當壯年,衝鋒陷陣萬夫莫當,再加上亨九這個當世諸葛,真是如虎添翼,朱由榔小兒一定指日可滅。豪格,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好,此戰事關我大清國運,作為愛新覺羅家族一員,皇上的兄長,你可義不容辭啊。”
“哎,六叔,皇上年少,侄兒作為攝政王怎可擅離京師?再說,您是去掛帥,哪能用得著您親自披掛上陣?”豪格反駁道。
“豪格,你可別忘了,六叔攝政已經五年了,你處理朝政才幾個月?所以說,六叔政務上比你熟悉,再有索尼和憲鬥相助,你倒是不用擔心政務荒廢。”
“六叔, 您不是怕朱由榔吧?”
“豪格,你也不用使激將法,六叔馳騁疆場數十年,哪會把朱由榔放在眼裡?倒是你,是不是怕打敗仗壞了你一世英名?”
……
見二位攝政王互相推諉,洪承疇、索尼、范文程面面相覷,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索尼和范文程還則罷了,他們一是滿人,一是在努爾哈赤時期就投降的,對滿人已經非常了解,洪承疇卻是有點受不了二人說話的風格,心道:“你們滿人說話都這麽直白嗎?能不能委婉一些?”
在與太后的議論中,主帥人選也已經討論過了,按孝莊的意思,是讓濟爾哈朗與滿達海去南直隸,讓豪格、羅洛渾重回西南。如果這個意圖不能實現,最低限度是必須有一人離京。
沒想到,這兩人誰也不願意離京,看這架式,為了留在中樞,大有撕破臉之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