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家玉的心思,朱由榔心知肚明。
自己從陳府出來,直奔城頭,張家玉要是不知道自己的行蹤,那才叫有鬼哩,要知道,他手裡可是有一支斥候隊呢。
既立威又表忠心,還不傷兒子性命,張家玉此舉可以說是一舉三得。
朱由榔之所以願意配合他演戲,自然是知道,在當前形勢下,他此舉利大於弊,公大於私。
接下來跟李成棟的大戰,確實需要嚴明的紀律,連兒子都要斬,大義滅親的形象立起來,軍中哪個敢不服?這群烏合之眾,雖然靠著地利和人數之優,打了一個小勝仗,有了點士氣,但李成棟的一萬五千大軍就要來了,這點子士氣能起多大作用,還真不好說。這時候紀律要是不嚴,軍士心中沒有畏懼之心,土崩瓦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說了,張家玉有愛子之心,這也是朱由榔樂意見到的,要是他真是心硬到拿兒子的性命來立威,才真叫人怕呢。
……
朱由榔站到城牆上往東望去,心裡想著張家玉的事,嘴角就露出笑意來。
戴憶蘭見朱由榔一直在笑,好像他一點都不擔心清兵攻城。
“還別說,他的笑確實有感染力,就連自己也一點都不覺得緊張。”戴憶蘭心想。
望著皇上年輕俊美的側臉,戴憶蘭想起趙姨娘說的皇上只有一個皇后,還沒有其他妃嬪的話,心嘭嘭亂跳:“趙姨娘說的是真的嗎?不知道皇上是什麽意思,他肯不肯納一個壯家女為妃呢?”
朱由榔沒有時間理會戴憶蘭的小心思,別看他始終面帶笑容,其實心裡非常緊張——面對李成棟一萬五千大軍,究竟能不能堅守五天,他是一點底都沒有。
作為皇上,他必須做出信心百倍,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姿態,只有這樣,才能給臣子們以信心。如果會彈琴,他都想學學諸葛亮,裝裝逼,撫上一曲,唱上兩句京腔:“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李成棟不是司馬懿,指定不能被嚇走,不過,守軍會士氣大振,這是肯定的。
城頭上鄉兵都在忙碌著,朱由榔注意到,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凝重之色。而張虎臉色鐵青,眼睛赤紅,上身隻著一件單衣,手提一把長刀,指揮著鄉兵搬運箭矢,嘴裡不停地罵罵咧咧:“刀盾手在前,弓手第二排,長槍手第三排。媽啦個巴子的,哪個再敢後退一步,老子的刀先砍了他!”
朱由榔心道:“看來,打了敗仗,這家夥心裡真憋了火。”
目光掃到一尊佛朗機大炮,朱由榔心裡一動:“怎麽把這玩藝忘了,這可是守城利器啊。”
城門正上方一尊,左右兩側各一尊,共是三尊,這要是用好了,是可以給清軍造成重創的。
匆匆回到城門樓,見陳子壯正在寫信,而張家玉不在,心知他去布置城防了,問道:“集生,是給林察寫信嗎?”
“皇上。”陳子壯見朱由榔回來,連忙站起身來見禮。
“坐下吧,以後天天見面,不用這麽多禮。”
“是,皇上。臣確實是在給林察寫信,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另外,也給林覺寫了一封信,讓他立即堅壁清野,疏散百姓,然後將船隊開到廣州之南,在珠江待命。”
“嗯。告訴林察,對於陳際泰,必須快刀斬亂麻。另外,再擬道旨意給瞿式耜,陳際泰肯降最好,就讓他跟瞿式耜一起帶兵立即進駐廣州。如果堅決不降,也不強求,解除他的兵權,
讓瞿式耜帶兵進廣州。”朱由榔隨口下旨:“辦完這些事,林察立即率水軍按原計劃東進,堵住李成棟的後路。” “臣遵旨。”
“集生,城頭的大炮得用起來。”
“皇上,臣原來在兵部,大體知道一些情況。這些佛朗機炮,是拆自紅毛鬼船上的,火藥倒是備得挺足,不過,炮彈太少。另外,炮手的話,都是原來的禁軍。”
“火藥足就行,炮彈不足不要緊,多準備些鐵塊、石頭,甚至瓦片也行。禁軍麽……”朱由榔沉吟了一會,道:“讓人去找蘇觀生的侄子,叫什麽來著?”
“蘇雄。”
“讓人去找蘇雄,念在蘇觀生壯烈殉國的份上,朕不追究他棄主逃生的責任了。如果他還想蘇家滿門能吃個安樂飯的話,叫他立即召集原有禁軍,幫助守城。如果實在扶不起來,朕定殉了他,給紹武帝出口氣!”朱由榔咬著細白的牙狠狠地說道。
“臣遵旨!”陳子壯沒想到看著一直在笑的皇帝,行事一點也不含糊,連忙答應著,派人去找蘇雄,然後坐下來寫信、擬旨。
朱由榔坐在椅子上,把所知道的守城手段想了一遍,除了火炮、弓箭,好像還有一種利器——金汁。
煮沸的糞便尿液,美名“金汁”,古代守城多用,不僅可燙殺敵人,且糞便肮髒,傷口多腐,難以醫治。
之所以能想起這種毒器來,還因為中醫上還有一個民間偏方,也叫金汁。這種所謂金汁,是將收集來的糞便,加上最好是上好的井水或地下泉,土得是紅土。經多道工序後,埋入地下,一般20~30年後,就會形成中藥,可治天行熱疾中毒。
金汁守城聽說是古代守城常用的方法,不知道這事有多古,現在的人知道嗎?
“集生,你聽說過金汁守城嗎?”朱由榔問陳子壯。
“金汁守城?”陳子壯茫然地回了一句:“什麽是金汁守城?”
“金汁守城就是……。”朱由榔解釋了一遍,最後說道:“這種方式很有殺傷力,被燙傷者基本沒有活命的可能。集生,是不是太毒了?”
朱由榔之所以有這樣的顧慮,主要還是有後世的觀念。使用生化武器,是會被戴上“反人類罪”大帽子的。
這尼瑪金汁,比生化武器不遑多讓吧?
“皇上,戰場殺敵只求有效,哪裡還計較毒不毒?比起城破人亡來,這點事真不算事。”陳子壯答道。
“好吧,白興,派人給張愛卿說一聲,讓他做好準備。”朱由榔道。
白興答應一聲出去了。
安排完這事,朱由榔覺得還是不大放心,怎樣才能給李成棟再弄個大麻煩呢?
“嗨,我怎麽把他給忘了?”朱由榔猛然想起一人,感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