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深邃的目光散發著幽幽光芒,興奮道:“先切斷廣靈城與其他戍邊城池的聯系!”
“再派兩隊兵馬,以五十裡、一百裡為距探路,看看除了明皇帝所帶的十幾萬人,是不是還有後續增援的兵馬部隊!”
在大明親征軍在廣靈城燃著柴堆酣然入睡時,也先躲藏在山壑腹部,忍受著深夜刺入骨髓的寒冷,等待密探傳來消息。
天亮時,以百裡為距探查的小隊也終於帶著好消息回來了。
百裡之外,沒有發現明軍身影!
也就是說,隻要切斷沿線烽火塔,按照明軍步兵行軍一百裡的速度,他有三天乃至更多的時間,可以從容捕捉廣靈城內自詡為真龍天子的大明皇帝!
整頓好軍隊,也先派三路騎兵羽兵力包圍廣靈城東南西三方。
瓦刺軍的八萬主力軍,則依然潛伏在蔓延無盡的山脈之間。
朱祁鎮用過早膳,站在廣靈城墩台上,望著眼前廣袤的平原。
透過望遠筒,朱祁鎮看見了滾滾黃沙中……奔跑的騎兵!
胸前鎖著甲胄,腳蹬牛皮長靴,像個半圓一樣的鐵帽子……胯下是最良種的長腿棕毛草原馬……就是瓦刺騎兵!!
朱祁鎮手心微微沁汗,將望遠筒向下移,觀察了許久,只看見零星的騎兵,而不見瓦刺軍的主力部隊。
親征軍在廣靈城駐守整整九日!
也先帶著大部隊在山壑腹部掩藏了整整九日!!
這是一場耐心與定力的較量!
而先失去耐心的人,注定慘敗而歸!
朱祁鎮雖是在位十四載的“老皇帝”,但畢竟隻有二十三歲。
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謀算不足。
為了向那些不相信自己能打贏也先的群臣證明,倉促下旨令文武官員一百余人隨同親征。
戰者,在決也。
一場勝利的戰事,離不開指揮者英明的策略和準確的決斷。
但在親征軍中,能做主而又想做主的人實在太多。
宦海沉浮數十載的官員、征戰沙場指揮多次的將領,無法接受並信任完全由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皇帝來決策一切。
而朱祁鎮也並不專斷,關於行軍路線、應敵策略,常與一同親征的群臣商議而斷。
能說話的人多了,意見便也多了。緊跟著,爭執一多,哪怕最後決策是正確的,也失了先機。
面對群臣無數建議撤退的奏章,朱祁鎮猶疑了。
是否真如諸將臣所言,如這幾日探報所得,路上並無瓦刺軍,隻有零星的遊騎。
朱祁鎮妥協了。
或許瓦刺軍在得到大批輜重之後,糧草軍需不足,已經返回漠北老巢。
在親征軍駐守廣靈城的第十日,十三萬親征軍在朱祁鎮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回京路上唯二的戍邊城池。
明軍紀律嚴明,撤退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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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瓦刺軍是真的回了漠北。
行軍速度加快,親征軍需要盡快趕往渾源城。
而過快的行軍速度,必然使原先毫無縫隙的行軍生出慌亂與破綻。
為了配合大軍,朱祁鎮棄轎乘馬。
望遠筒是鄭和下西洋時拿回來的寶貝,正統年間外貿封鎖,便愈發顯得珍貴。
朱祁鎮的心底,隱隱不安。
他有些遲疑,
同意親征軍離開廣靈城,奔赴紫荊關,是否正確。 也先!!
馬蹄聲滄浪浪響起,黃沙漫天,大地在抖動。
朱祁鎮興奮而緊張。
他是對的!
也先的出現,說明他才是對的!!
瓦刺軍一直在蟄伏,等待他的大明親征軍走出廣靈城!
朱祁鎮從望遠筒中,看見了無數鐵騎,耳邊聽到了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
朱祁鎮道:“先生!快看!”說著將寶貝一般的望遠筒遞給王振。
王振恭謹接過,偷偷打量一眼因興奮而面部潮紅的朱祁鎮,小心翼翼將望遠筒放在眼前一寸處。
隻一瞬,王振便覺得整個人虛脫乏力,腿腳酸軟,身體忍不住要從馬鞍子上往下墜。
一隻手死死勒住韁繩,壓著心底的恐懼,顫聲道:“皇上!是瓦刺軍來了!”
朱祁鎮不斷點頭,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呵道:“準備迎戰!”
王振這些年被養的天不怕地不怕,可當年淨身入宮前也隻是個普通的舉人儒生,心底是怵見刀見血的戰爭的。
隻不過太平日子過慣了,仗著自身有倚靠,叱罵大臣,私用極刑,都無所顧忌。
如今當真要正面迎戰,卻是怕極了……
想到此處,王振道:“皇上, 若是能以大明國威迫使瓦刺不戰而降……豈非上策?”
聽及此處,像個木樁子一樣的袁彬,一雙吊梢眼快速瞥了一眼王振旋即收回。
朱祁鎮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乾脆利落的答應,果決道:“先生,請護衛將軍、兵部尚書等人一同商議應敵之策。”
而不等朱祁鎮宣召,聽到瓦刺軍動靜的鄺熱耍繅殉炱鈁蟣劑死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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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王振為首的主和派,認為應當同也先議和,不戰而屈人之兵。
朱祁鎮安靜的坐在上首,看著兩派爭來執去唇槍舌戰,不發一言。
“也先主力在北,縱然東面有也先兵力埋伏,十幾萬人拚一拚,隻要進了紫荊關一線,何愁沒有反擊之力?!”
“笑話!大明聖上率領的親征軍,豈能倉皇而逃?!”
“難道鄺尚書想讓天下人嗤笑皇上兵敗東退!”
“哼!難道你王振想遞降書,便要讓皇上擔割地賠款的罪名?!隻怕是更大的笑話!”
“混帳!你竟敢汙蔑皇上!”
戶部尚書一臉死寂,沉默不語。
朱祁鎮見王振將事頭往自己身上攀扯,心裡有些不悅。索性也不計較鄺蛔鶩跽裎談福焙舸竺皇隆
朱祁鎮道:“袁彬,你認為呢?”
袁彬話少,自小忠心,是很得他信賴的。
袁彬道:“皇上怎麽說,卑職怎麽做。”
朱祁鎮滿意的點點頭,對突然熄聲的兩股爭論方道:“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