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呼吸一促,道:“難道袁校尉不知這隻是紙面兵力?!實際在崗人數不足一半!而就算這一半人中,除了戰軍,還有大量專務屯田的屯軍!!”
“太祖為使軍士自給不耗百姓食糧,特定屯軍七分,守軍三分製。屯軍不堪勞役,逃亡者何其多!!”
“難道陛下要將全部老弱病殘都帶去戰場嗎?!”
袁彬道:“於侍郎多慮。除了京營及錦衣衛所,還有來京操練的八萬班軍,個個精壯,可為主力。”
於謙轉頭看一眼沉默不語的鄺潰骸鞍嗑肥嗆幽稀⑸蕉⒌鵲氐那孔塵伲刖┲薪坎皇歟嬖謖匠∩洗蚱鵠矗皇侗皇督綰未蚍ǎ。
於謙連番質問咄咄逼人,袁彬難免有些動了肝氣,嗆道:“於侍郎一介文官,大談特談作戰部署,真是紙上談兵而運籌帷幄於心間!”
“好生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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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彬一怔,狹長的吊梢眼緊盯鄺
“難道鄺尚書也長韃子志氣,滅我大明威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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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塗!”
袁彬走後,鄺掀臀誶畈瑁約涸蛭任鵲鋇弊鹹σ危菩耐凶挪枵擔籩岡謖當呃椿嗇鄄旖乖瓴話駁撓誶
於謙兩手叉腰,在狹小的正廳來回往返數次,看著一言不發的上司,心裡忍不住有些來氣。
猛然站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掀開手邊的茶蓋,便要趁手去拿。
余光瞟見盞底沉著兩片泛黃的茶葉,茶湯沒有半點茶色,似清水一般,砸吧砸吧嘴,心裡堵著的一口氣頓時消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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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上司,於謙是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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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謙從不覺得自己是清流,但清流一派早已將自己納入其中陣營。至於宦黨一派,也早已默認於謙為清流裡的中流砥柱。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朝堂之上,除了理學至上的清流一黨,和阿諛拍馬搜刮民膏的閹黨外,還有他於謙這麽一號自成一黨一派,以家國百姓為黨爭的人物。
想起皇帝朱祁鎮臨時親征的決定,於謙放下茶盞,對著案幾狠狠一拍。
原本就拿碎木頭墊著桌腳的案幾,經於謙這麽一拍,徹底散了架,轟然倒地。
清透的茶湯淌了滿地,順著凹凸不平的地面四處流竄。兩片茶葉孤獨地掛在碎了的瓷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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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謙咂舌,過了好一會兒,擰著眉頭看向鄺潰骸按筧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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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操舍人是三大營中幼官舍人營裡的一支部隊,
平日專門負責操練十五六歲的明軍子弟。 也是京城官營中,實力最弱的一支部隊。
於謙心裡焦急:“大人,京中不可無人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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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執意帶走全部兵力!老夫能耐何?!”鄺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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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謙走時問了鄺瘓洌骸叭羲沾竺鶻轎T詰┫Γ潛故潛C瘢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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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謙覺得,沒有答案則是最好的答案。
正統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清晨。
當東方露出第一線魚肚白,英宗朱祁鎮,率領其所能調動的全部兵力組成的臨時親征軍,聲勢赫赫地向著邊境方向挺進。
七月二十三日,經過八天開拔行軍,親征大軍駐蹕於宣府。
宣府,為大明朝九邊重鎮之一。
東起居庸關四海治,西至大同鎮平遠堡。
此時,距離大明官兵和瓦刺軍陽和一戰的主戰場極近。
朱祁鎮是在親征軍開拔途中得知陽和一戰大明官軍大敗,幾乎全軍覆沒無人生還。
原本親和的帝王,突然變得十分暴躁。
朱祁鎮隻想早日到達陽和,早日到達大同,和瓦刺軍正面一戰。
親征軍駐扎宣府休憩,而朱祁鎮的心早已飛到了戰場上。
他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本應秋高氣爽的華北上空,在親征大軍經過一夜的休整準備出發時,突然變得陰雲密布。
似乎連上天也在昭示,朱祁鎮率領的親征大軍不宜再前進。
欽天監監正彭德清,一夜未睡。
他先是站在華北並不茂盛的草地中觀了半夜天象,緊跟著又在臨時的軍帳中點著油燈來回踱步半夜,在天剛蒙蒙亮,親征大軍準備繼續挺進前線時,衝出了營帳。
彭德清站在距離朱祁鎮所駐扎的營帳外五步遠的地方。
他抬頭看一眼異變的天象,再看一眼堵在身前神色冷峻的錦衣衛,心中的恐懼愈發深,似有萬千擂鼓在耳邊轟然密集敲響。
好在彭德清的欽天監監正一職,是由王振一手扶持提拔上去的,一經通傳,未消片刻功夫,王振便從營帳中出來了。
彭德清快步上前,迅速瞥一眼周圍的錦衣衛,湊近王振,掩嘴低聲道:“翁父,臣昨夜觀天象,見中星動搖。”
王振接過小太監遞來的手巾,輕輕擦拭沾水的手指,偏頭掃了一眼錦衣衛。
見錦衣衛知相的退到遠處,方不緊不慢道:“中星動搖?”
“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