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戴結婚得晚，生孩子自然也晚，兒子剛研究生畢業，他就退休了。

　如果不提買房，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過得還是挺滋潤的，可一提起買房，那就真的有點尷尬了。

　可這年頭，沒有房子怎麽結婚?總不能讓兒子一輩子打光棍吧?

　真是心塞！

　也正是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糟心事，老戴才不願意在家裡待著，在家裡胡亂扒了幾口飯，就逛啊逛地逛到了廣場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竅，看到人家跳廣場舞，他居然也稀裡糊塗地跟在後面扭起了老腰。

　這倒還罷了，可偏偏被向南給看見了。

　鬱悶。

　老戴端起嬰兒拳頭大小的咖啡杯，喝著喝著，等反應過來時，裡面的咖啡都已經喝完了。

　他舔了舔嘴唇，還是有點苦澀的滋味。

　老戴抬起頭來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向南，表情複雜地問道:“向南，那你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好?”

　“戴老師，我是覺得，你修了幾十年的文物，練了一身精湛的文物修複技術，要是就這麽擱下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向南可不知道老戴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心理活動了好幾十回了，他言辭懇切地說道，“你要是願意，不如到我公司裡來幫我?”

　老戴眉頭皺了起來:“到你公司裡去?”

　“我也不要求你坐班，你有時間就來。”

　向南見老戴有些意動，連忙將自己早就想好的一套說辭拿了出來，“你每修複一件文物，我就將九成的修複費返還給你，留下一成，就當是文物修複的材料費等運營成本，怎麽樣?”

　“那不成那不成！”

　老戴連連搖頭，說道，“那樣的話，你基本上都賺不到錢，到時候怎麽跟底下員工交代?”

　向南一聽，頓時大喜，老戴這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笑著說道:

　“其實我還是希望戴老師可以正常上班，那樣的話，不僅有底薪，有提成，年終還會有獎勵……反正，只要戴老師肯來，什麽都可以商量的。”

　老戴垂下眼瞼沉吟了片刻，這才抬起頭來，低聲說道:“你讓我考慮考慮。”

　“好，戴老師什麽時候考慮好了，什麽時候來公司找我都可以，我隨時歡迎。”

　向南也知道要給老戴一點時間好好消化一下，不是誰都有勇氣到一個自己曾經教過他技術的後輩手底下做事的，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道，“戴老師，那你坐著歇一會兒，我先走一步了。”

　老戴朝他揮了揮手，說道:“哦，有事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向南笑了笑，拎起背包先到咖啡廳前台結了帳，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老戴的事，基本上應該沒什麽問題了，現在就看他什麽時候能想通，什麽時候來找自己了。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向南就被一陣“咕咕咕”的聲音給吵醒了，他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房間裡的燈，穿上拖鞋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看見一隻青灰色的鴿子正站在窗台外，一邊“咕咕咕”地叫著，一邊不時用尖尖的鳥喙輕啄著玻璃窗。

　這是想進屋子裡來?

　向南有些發懵，想了想，抬手輕輕將窗戶推開。

　那鴿子看見向南也不害怕，大搖大擺地站在窗台前，小腦袋左右看了看，又對向南“咕咕咕”叫了幾聲。

　“跟我講話?我又不懂鳥語……”

　向南撇了撇嘴，他以前在家裡時，可從來沒有養過鳥，倒是隔壁單元有一戶住在一樓的人家裡，曾經養過好幾隻信鴿，每天早上出門上學時，他都能看到那家的男主人手裡拿著一把玉米粒，嘴裡面一邊發出“咕咕咕”的聲音，一邊用玉米粒喂鴿子，那時候，小向南倒是很羨慕，一直想著等自己長大了也養幾隻鴿子玩。

　如今倒是長大了，可小時候的那種好奇，卻少了很多。

　“它是不是餓了?”

　心裡想著，向南努起嘴，學著鴿子的叫聲，略有些笨拙地“咕咕咕”了幾聲，那鴿子一聽，也“咕咕”叫了兩聲，翅膀忽然“呼扇”了一下，一下子跳到了向南的肩膀上，把向南給嚇了一跳。

　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可能真是餓了，可我家裡別說玉米了，連米都沒有，這下可怎麽辦?”

　鴿子在向南的肩膀上等了好一會兒，見他還沒給吃的，又飛到了寫字桌上，一邊“咕咕”叫著，一邊走來走去。

　“算了，看你這麽可憐，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吃飽了你好回家去。”

　向南嘀咕了一聲，三下兩下穿好衣服，跑到衛生間裡匆匆洗漱了一番，然後拿起鑰匙就下了樓，到了小區外的飯店裡，他先給自己買了點早餐，又買了兩個饅頭，就趕緊回到家了裡。

　進了房間，那鴿子果然還在，向南將早餐放到一邊，先將買來的饅頭弄碎，放進一個乾淨的瓷碟裡，然後放到鴿子的寫字桌上。

　那鴿子也不怕人，看到有吃的，趕緊走了過來，像小雞啄米一樣，一邊吃著碎饅頭，一邊還“咕咕”叫兩聲。

　看到鴿子果然是餓了，向南也舒了一口氣，自己也來到客廳裡，拿著早餐吃了起來。

　吃完了早餐之後，他才想起來，今天被這鴿子吵醒之後，居然都忘了下樓跑步了，這鴿子，真是害人不淺，也不知道是誰家養的。

　向南將裝早餐的塑料袋扔進垃圾桶之後， 再回房間裡時，發現那隻鴿子已經飛走了。

　放在桌子上的那隻碟子裡的碎饅頭，也已經被鴿子吃光了。

　“這是隻流氓鴿啊，吃乾淨抹抹嘴就走了?”

　向南有些哭笑不得，他將碟子洗乾淨，又到房間裡四處看了一遍，確認那隻流氓鴿已經飛走了，這才將窗戶關了起來，又關了燈，拎起背包就出了門。

　來到公司以後，向南站在門口，看著初升的陽光，斜斜地透過玻璃幕牆，將幾間修複室都鍍成了暖黃色，康正勇、汪曉鷗、覃小天和王民琦等人坐在各自的工作台前，一邊小聲說笑著，一邊準備著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在溫暖的陽光下，笑聲回蕩在修複室裡，讓向南心裡也暖暖的——

　這就是他夢想中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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