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向南對田間還是心存佩服的。

　盡管他已經有五十多歲的年紀了，但依然不忘想盡一切辦法，來努力提高自己的文物修複技術。

　且不論田間提高技術的目的是什麽，光是他的這種孜孜不倦的求學精神，就值得讓人敬佩。

　相對於許多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來說，田間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小老頭。

　向南站在門口，一直等到田間的車子看不見了，這才轉身上了二樓修複室。

　讓田間這個小老頭，為了多看幾遍自己修複古陶瓷而絞盡腦汁，向南雖然有些於心不忍，但也沒有辦法。

　因為他手頭上並沒有殘破的古陶瓷器物可以修複，既然田間想多看幾遍，那就只能讓他自己去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多找幾件來了。

　到了修複室裡，向南便將腦海裡的種種思緒全都拋開一邊，開始繼續修複古畫。

　同時修複兩幅古畫，是以前從來就沒有人做過的事，他必須保證自己有充沛的精力和體力，否則的話，很容易一個不慎，就會將畫芯毀壞掉，到了那時，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忙忙碌碌中，時間過得飛快，向南剛剛將那兩幅古畫的命紙揭乾淨，天色就已經暗下來了。

　他長舒了一口氣，站直了身子，一邊伸出手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一邊往樓下走去。

　彎著腰伏在工作台上方一整個下午，任是鐵打的腰，那也受不住啊。

　向南搖了搖頭，暗想道:

　“同時修複兩幅古畫，刺激是刺激，就是腰受不了，以後如果不是趕時間，還是一幅一幅地修複比較合適一些。”

　下了樓，向南在餐廳裡轉了一圈，傑克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看到向南下來了，他笑著說道:“向南，我正打算上去叫你吃飯呢，沒想到你就下來了。”

　“嗯，我是聞到香味了，所以就趕緊下來了。”

　向南笑著點了點頭，又左右看了看，發現亞歷克斯和閆家父子還是沒在家，

　“他們還沒有回來?”

　“沒有。”

　傑克搖了搖頭，說道，“他們都是賺大錢的人，可不是我們這種閑人可以比的。”

　向南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笑道:“我看你也不閑嘛，上午就沒看到你人。”

　“我是瞎忙。”

　傑克聳了聳肩，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

　“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剛才田間先生打了電話過來，讓我轉告你，他要明天下午才能回來。我問他在忙什麽事，他支支吾吾不肯說，神神秘秘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傑克。”

　向南點了點頭，也沒有對傑克的“抱怨”多說什麽。

　經過了一天時間的習慣，第二天，向南已經逐漸適應了同時修複兩幅古畫的快節奏，修複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到了下午時，兩幅古畫都已經進入到了全色接筆的階段。

　錢選的《王羲之觀鵝圖》和胡瓖的《調馬圖》，都是紙本設色畫，相對水墨畫而言，還需要調製各種顏色，因此顯得複雜了許多。

　向南也稍稍放緩了速度，盡量做到最好。

　這兩幅古畫可都是國寶一級的畫作，可不能為了追求速度，而降低了修複的質量。

　向南在二樓的修複室裡認真工作，樓下，田間則是疲憊中帶著些許興奮，從車子上走了下來，在他的手裡，還小心翼翼地捧著兩個鞋盒子大小的木質古董盒。

　這一趟急匆匆地回到市裡，田間連歇也沒歇一下，就急匆匆地連續拜訪了幾個本地的收藏家。

　這幾個收藏家，跟他都有過業務往來，也算是相當熟悉了。

　在和他們幾個人一番交談後，田間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麽會猶豫不定了——

　視頻歸視頻，名氣歸名氣，終究不如實物給人的感覺那麽直觀，除非田間能帶著一件向南修複過的古陶瓷器物給他們鑒賞一番，他們才會決定是否將自己藏品交給向南來修複。

　實際上，這也是人之常情。

　殘損的文物，那也是文物，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找個人修複，一旦修復得不盡如人意，二次修複的話，且不說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對於古陶瓷本身也是一種傷害。

　這是他們這些收藏家們所不能接受的。

　田間和這些收藏家們磨破了嘴皮子，最終和他們達成了一致，先由其中一個收藏家提供一件殘損嚴重的古陶瓷器物給向南修複。

　如果向南修複的效果不能讓他們滿意，那自然沒什麽好說的。

　如果他們滿意了，那他們手上的四五件殘損古陶瓷器物，就全都交給向南來修複。

　這個方案，田間勉強也能接受，哪怕只是一件殘損古陶瓷，那至少他也能再看一次向南修複的過程。

　更何況，他親眼見識過向南的修複水平，要讓這群米國佬滿意，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詹姆斯，我之前說過，向南修複文物，可是需要用華夏文物來抵修複費用的……”

　看到這些米國佬絲毫不提修複費用的事，田間不得不開口提醒，心裡卻是在暗罵，這些吝嗇的葛朗台，難道還想讓向南免費給你們修複文物不成?做什麽白日夢呢！

　“這當然沒問題！”

　詹姆斯咧了咧肥厚的嘴唇， 甕聲甕氣地說道，“等我們滿意了，肯定會把向南感興趣的華夏文物交給他的。”

　如果我們不滿意，不找你麻煩就好了，還想要修複費用?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田間臉色難看，真想直接起身走人，可除了這些人，還真沒有哪裡能找到殘損古陶瓷，而且就算找到了，對方也不一定能拿得出華夏文物來抵修複費用。

　他在心裡暗暗歎息，隻怪自己平時不知道收藏古陶瓷器物，否則的話，何必跟這些葛朗台打交道?

　“眼下看來，只能把自己收藏的那件華夏文物貢獻出來了。”

　一想到這裡，田間的心裡就一陣陣抽痛，他深吸了一口氣，拽緊了拳頭，暗暗給自己鼓勁，

　“一切為了提高修複技術，等到時候向南走了，再從這些葛朗台身上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