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破老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快要結束的時候下雨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又有什麽辦法?”
“別抱怨了,有這時間,還不如趕緊多休息一會兒,等雨停了還有得忙呢!”
……
幾名渾身濕透的考古人員進入帳篷之後,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濕掉的衣物脫下來擰乾,對這場久違的大雨,大部分人都心懷不滿。
在雋邑縣這邊發掘宋元古墓群,已經一個多月了,大家早就想著趕緊把活兒乾完早點回家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一耽擱,就不知道又要拖多久。
別的不說,這場大雨肯定會將那些地勢低窪的探方給淹了,到時候又要弄抽水機來抽水,又要將那些被泡爛的泥水給清理乾淨,以免影響文物的發掘,這些活兒,沒個幾天時間根本就做不完。
如果探方只是被水淹了那還算是好的,一旦坑洞兩邊的土牆因為被水泡軟而發生垮塌,那就更糟糕了……
一群人心情鬱悶,各自清理自己身上的雨水,倒是沒有人主動過來跟胡德森和向南等人打招呼,胡德森也是見怪不怪,本來就不是一個單位的,再加上天天混在一起乾活做事,大家自然就隨性多了。
事實上,考古人員這一職業,也是最沒有等級概念的,不管是專家還是工作人員,到了考古現場,還不都是蹲在地上玩泥巴?
哪來的那麽多等級觀念?發掘文物、考古研究那才是最重要的。
“這場大雨,來得真不是時候。”
胡德森看著帳篷外連成一片的雨幕,居然連百米開外的矮山都只能模模糊糊看個大概,他有些感慨地說道,“看這模樣,也不知道會下到什麽時候。”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長久的。”
這雨一下,原本悶熱難當的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了起來,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不少。
向南轉頭看了胡德森一眼,笑著說道,“要是春秋季節,這雨下起來,那也就綿長了,一兩個月都不見得能歇。”
也不知道是這雨本來就該停了,還是向南說的話起了作用,沒過一會兒,外面的雨聲從一開始的“嘩嘩嘩”陡然間就變成了“淅瀝淅瀝”,天上掉下來的雨線,肉眼可見地變小了,再過了盞茶的工夫,天上飄下來的只剩下了毛毛細雨。
緊接著,烏雲散開,躲了兩天的太陽總算是露臉了,只是片刻工夫,帳篷裡的溫度就升了上來。
因為渾身濕透,身上還有些涼意的劉乙君,頓時感覺到身上暖洋洋的,居然還有些舒服。
“這雨說停就停了?”
“六月的天孩兒的臉嘛,說變就變的。”
“現在都快八月了……”
“你是杠精轉世?”
……
看到雨停了,這些之前還在抱怨生悶死的考古人員一個個都開心了起來,只要這雨下的時間不長,應該就不會給他們的工作造成太大的影響。
開心的理由,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簡單。
“嘿,老胡,才發現你在這兒。”
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理著圓頭的考古人員叼著一根煙,一邊跟胡德森打招呼,一邊看了看向南和劉乙君一眼,問道,“這兩位是你朋友?”
“這位你肯定聽過他的大名,金陵的向南,文物修複專家。”
胡德森沒敢說自己是向南的朋友,乾脆不提這茬,直接介紹了一句,然後又指了指劉乙君,說道,“他是你們荊楚博物館的文物修複師,劉乙君。”
“真是向南?!”
圓頭考古人員吃了一驚,連叼在嘴上的香煙掉在地上都沒在意,他猛盯了向南幾眼,這才一臉恍然地說道,“難怪我說怎麽看著這麽眼熟,原來是在新聞上看到過。”
說完這話,他忽然一拍腦袋,趕緊自我介紹了一番,“我叫張大民,是跟著馬教授打下手的。”
馬教授,就是之前胡德森說的那個來自荊楚博物館的考古專家。
“咦?怎麽就光看見你們了?”
胡德森左右看了看,忽然插話道,“馬教授他們呢?”
“這還用問?”
張大民一臉怪異地看了胡德森一眼,說道,“馬教授他們當然回自己的帳篷去了。”
這個大帳篷,是考古人員平日裡吃飯的“食堂”,地方比較寬敞,所以之前大家從工地上回來的時候,就都聚到這邊來了。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混身上下都濕透了,不想進自己的小帳篷,以免弄得自己睡覺的地方到處都是潮濕的黃泥巴。
“哦,那行。”胡德森點了點頭,他朝張大民幾個擺了擺手,說道,“你們趕緊回探方那兒去看看,別出什麽意外。”
張大民撇了撇嘴,說道:“能有什麽意外?就這麽一會兒的雨。”
胡德森臉色一沉,喝道:“讓你去你就去,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下個急雨而已,一會兒就幹了,怎麽可能有意外?真是多此一舉。”
嘴裡雖然這麽說,但張大民幾個人還是將半乾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往前方正在發掘的那兩個探方裡去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胡德森搖了搖頭,一臉感慨的模樣,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向南,頓時知道自己失言了,這些人裡面,還就是向南最年輕,他有些尷尬地笑道,
“要是他們都像你一樣,那就好了。”
向南笑了笑,沒有在意,他看到張大民幾個人都走了,也說道:“要不,咱們也一起去看看?”
此時,外面的雨早已經停歇了,只有帳篷頂上還有一些來不及落下的雨滴,此刻還在“滴答滴答”地落在黃土地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
胡德森也看了看外面,雨後的陽光顯得特別刺眼,他眯了眯眼睛,點了點頭,道:“行,我們去看看,那幾個冒失鬼可千萬別這時候下坑。”
說著,他將晾在一旁的短袖往身上一套,又取來幾頂草帽,分給向南和劉乙君一人一頂,自己也往頭上扣上一頂,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向南也沒多說什麽,朝劉乙君使了個眼色,便跟了上去。
劉乙君也趕緊拿上衣服,邊穿便走,一路小跑著緊隨其後。
幾個人還沒走多遠,前面就有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了過來,邊跑邊喊:
“塌了!塌了!”
向南微微皺了皺眉頭,跑過來的這個人他認識,正好是之前和張大民一起進帳篷躲雨的那幾個人之一。
他這一喊,胡德森便頓時站住了,向南和劉乙君見狀,也都停了下來。
“怎麽回事?”
胡德森等那人靠近了,一臉嚴肅地喊道,“是哪裡塌了?有沒有傷到人?”
“沒……沒有傷到人。”
那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他站住腳喘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
“不是正在發掘的那十一、十二號探方,是九號探方塌了,沒有傷到人。”
一聽沒有傷到人,胡德森和向南都是長舒了一口氣,再聽到塌的是已經探測完的九號探方,胡德森臉色就更加放松了,他有些惱火地說道:
“九號探方都發掘完了,塌了就塌了,你慌個屁啊!”
“不……不是!不是坑洞四周的洞壁塌了,是坑底塌了!”
那人連連擺手,一臉焦急地說道,“下面,還壓著個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