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反了你了,你無法無天沒邊際了是不是!”
電話裡,傳來了軍統上海特別區區長周偉龍的咆哮:“你到處搶人啊?十二個新學員,才到公共租界,就被你給搶了?那是老子的人!老子下面的隊伍正等著補充呢!”
“周區長,息怒,息怒。”孟紹原陪著笑臉:“哪個王八蛋這麽做的?我一會就去查,查到了我絕對饒不了他!”
“孟紹原,你小子就和我裝!你那些無法無天的手下,到處搶人,看到新學員就和狼聞到血味兩隻眼睛直冒光。現在我的人把官司打到我這裡來了,你怎麽說?”
“徹查,徹查。對了,周區長,我剛弄到兩條好煙,等兩天我派人給您送條來。”
“你少和我來這一套……你馬上派人把煙給我送來,他媽的,你小子煙癮和我差不多,時間一長,這煙早被你抽光了。”
“立刻,立刻,我一會就派人給您送來。”
“紹原,傷亡大啊。”電話那頭,周偉龍歎息一聲:“沈醉都頂不住,撤回來了。這仗還得繼續進行下去,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呢。你自己也小心點吧。”
“謝謝周區長關心。對了,我的那位同學陳榮陽,臨陣怯戰,我讓他到您那自首,去了沒有?”
周偉龍冷笑一聲:“自首是自首了,不過不是來的我這,是去的程義明程書記那裡。你孟紹原認定了我是上海區的一把手,可有人不這麽認為啊。老弟,這事暫時放一放,以後再說,非常時期,還是咱們得互相扶持啊。”
“周區長請放心,紹原心裡有數。”
有人在敲周區長辦公室的門,電話裡周偉龍立刻又抬高了聲音:“孟紹原,你再敢搶人,我親自來找你理論!”
電話掛斷了。
孟紹原笑了笑。
到處在打仗,周偉龍忙的不可開交,再加上憑借自己和他的關系,他哪裡會來管搶了幾個人這樣的小事?
這麽做,無非就是做給下屬看看的而已。
面子上的戲總還是要演足的。
“孟主任。”
“吳助理,什麽事?”
“你要找的那個人找到了。”
“啊,快說。”
“那個人叫楊振華,原本是78師的參謀長,中校,曾經在日本士官學校留學過。也巧了,戴處長在組建蘇浙行動隊,楊振華被借調過去,充任行動隊參謀長。”
是他,是他,就是他!
孟紹原心裡大喜,隨即眉頭皺了一下:“不對吧,一個師的參謀長,還在日本士官學校留過學,到現在怎麽也得是個上校了,怎麽還是和我軍銜一樣是中校?”
“楊振華很早就是我們力行社的了,78師是19路軍的,19路軍歷來就和力行社不對付,師長李文更是和力行社有過節,楊振華和李文幾乎是同時上任的,李文死死壓製著他,楊振華也是有苦說不出。這次組建蘇浙行動隊,戴處長看他在78師實在發揮不了作用,所以就把他借調來了,李文也是巴不得他趁早滾蛋呢。”
原來如此。
既然楊振華本身就已經是力行社的特務,那就好辦多了。
吳靜怡繼續說道:“我們已經經過請示,讓楊振華立刻來這裡,是戴處長親自下的命令,他的辦公室就在郊區那裡。”
孟紹原點了點頭:“一到,立刻秘密帶到我這裡來,記得,不要讓任何人看到,對了,楠木實隆什麽時候來?”
“明天下去到達上海。”吳靜怡對這些情報掌握的非常清楚。
孟紹原在那沉吟一會:“現在我們馬上可以動用的人手,有沒有?”
“有,季雙小隊正在租界裡活動。”
“立刻把季雙給我調來。”
“是!”
開始了。
隨著楠木實隆的到來,自己的計劃就要全面開始了。
有人在那敲門。
“進來。”
嗯?阿勞?
黑仆阿勞?
阿勞手裡端著一個托盤,裡面放著茶壺茶杯和小圓餅乾。
“先生,到下午茶時間了。”阿勞恭恭敬敬地說道。
什麽啊?下午茶?
孟紹原都有一些懵了:“你,你怎麽來的啊?這些東西哪來的啊?”
“先生。”阿勞把托盤放到了孟紹原的面前:“吳女士幫我找了一個住處,就在你們辦公室的隔壁,我又問她借了一些錢,並且告訴他,我的主人會幫我償還的。”
“等等,等等,你的主人?你主人丹尼爾在英國呢。”
“丹尼爾先生拋棄了我,阿勞除了當仆人,什麽也都不會。所以阿勞需要一個新的主人。好心的先生,您收留了我,所以從現在開始請允許我當你的仆人。一直到丹尼爾先生找到了我,並且向您提出合理證據把我索要回去為止。在此之前您將是我的主人。”
什麽啊!
一個仆人?
孟紹原聽的瞠目結舌,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個黑人仆人。
早就知道,在歐洲,尤其是在英國,很多人祖祖輩輩都以擔任仆人為終身職業,尤其是在日不落帝國大殖民時期帶回來的那些黑人,早就認可了自己仆人的身份。
沒想到自己遇到了?
一個黑人仆人?
“主人。”阿勞完全無視孟紹原的震驚:“由於吳小姐沒有借給我多少錢,所以我只能自己想辦法,太失禮了,我沒買到正宗的英國紅茶,只能用普通的茶來代替。這些餅乾,也不是約翰家的手工餅乾,但我時間這麽短,只有這麽一點資金,只能做到這些了。”
服了,服了。
孟紹原拿起餅乾吃了一口:“一會,我給你一筆錢,別誤會,不是讓你侍候我用的,是你看看住的地方需要置辦一些什麽,這也是我疏忽了。還有這個下午茶,免了,免了,現在正在打仗呢。”
“不,主人。”阿勞卻顯得非常固執:“身為一個紳士,下午茶是必不可少的,哪怕事情再緊急。主人當然可以不需要,但是阿勞不能不準備。否則,被別人看到了,他們會說,看啊,那個黑鬼是多麽的沒有教養,多麽的粗魯,甚至連下午茶都不給主人準備。”
孟紹原端起茶正想喝一口,一聽這話差點被嗆到。
英國人對於茶有一種神聖的儀式感,據說英國人哪怕到了冰山上也都能變出一杯紅茶來。
敦刻爾克大撤退的時候,英官對士兵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
“keep al and ake so tea!(保持鎮定並煮點茶。)”
哪怕德國人的飛機正在轟炸,一到喝下午茶的時候,軍官們的勤務兵一定會打開折疊椅,煮好茶,準備好點心,然後軍官會在轟炸聲中悠然自得的品茶。
萬萬沒有想到啊,我孟少爺居然也喝起了下午茶?
阿勞絮絮叨叨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衣服在追那個小偷的時候弄破了,我需要添置一件衣服,體面的衣服,這樣才不會被人說主人的閑話……還有,我想我們需要一個廚師,一個司機,一個保姆。丹尼爾先生雖然不願意花錢,但這些必須的他還是不會不做的……”
孟紹原聽的腦袋都大了。他生怕阿勞說個沒完,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這些,你去辦,去選個大點的房子,還有你說的那些人……對了,你去找許成波許經理,需要資金或者別的方面的協助,都可以找他。阿勞,你就暫時當我的管家吧。”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孟紹原順口的一句話,卻一瞬間讓阿勞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他的眼中,分明閃動著晶瑩的淚珠。
孟紹原被嚇到了:“阿勞,你這是怎麽了?”
“我最最尊敬的主人,我最最仁慈的先生啊。”阿勞一張口,眼淚就流了出來:“您竟然讓我當您的管家,天啊,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我的感激。自從我們到了英國,已經幾代人了,我的祖父,曾經有幸擔任過福利特爾先生的管家助手,啊,他就是丹尼爾先生的祖父的父親,那已經是我們家最高的榮譽了,天啊,您居然任命我為管家?
一個黑人管家?我記得,我所有認識的黑人中,只有朗多擔任過管家,可現在您卻把這一至高榮譽授予了我。天啊!”
不至於吧?
孟紹原都聽得傻了,就是順口任命了一個管家啊。
你看看阿勞激動的那個樣子,恨不得現在立刻就跪下來感謝似的。
在英國,這些仆人,世世代代為一個家族服務,他們畢生的追求,都希望能夠成為管家, 得到這個至高無上的榮譽。
他孟少爺順口一任命,阿勞覺得自己今年只有二十五歲,卻已經成為了管家,走到了人生的最巔峰。
他還有什麽可以抱怨的呢?
孟先生就是他一生的貴人。
“孟主任,嗯?”吳靜怡走了進來,本來正想匯報工作,可看到阿勞的樣子,怔了一下:“怎麽了?”
“阿勞,我這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阿勞擦去了淚水,用最從容不迫的動作收好了托盤,然後用最禮儀的方式向孟紹原微微鞠了一躬:
“好的,先生。”
這一刻的阿勞,心裡充滿了自豪感,他甚至想對全世界大呼:“嘿,看吧,我已經是一個真正的管家了!”
啊,不,真正的管家一定要懂得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