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後院,粱涼身心充斥著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快意。
讀了這麽多年書,第一次出手。
首戰告捷。
最多再有小半刻,劍瘋子就提著齊平川的人頭丟在陳弼面前,到時候陳弼只有兩條路:要麽臣服,要麽死。
很簡單的事:擒賊擒王。
一旦齊平川死,陳弼死或者臣服,那麽山裡那股力量,還願意默默無名的蟄伏?他們只要跟隨自己去雙陽,就能光明正大的立於陽光之下。
有編制,有薪俸。
何樂不為。
粱涼想不到那些人會拒絕的理由。
他甚至覺得,這一次出手,很有些無聊,頗有點我還沒發力,你齊平川就倒下了的巔峰寂寞感。
想到這一聲長歎,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陳弼。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謀略無敵。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這件事後,自己的智謀明顯碾壓了陳弼,甚至也凌駕於明州那位先生。
此去歸去,必得父王青睞。
等世襲罔替,二弟若是願意臣服,便讓其率軍征討四方,若是不願意臣服,殺之何妨。
屆時,天下唾手可得。
陳弼聽到粱涼的歎聲,抬起頭,發現咱們這位明王大世子有點飄,忍不住潑了一瓢冷水,“大世子殿下,和多少謀臣國士相處過?”
粱涼溫和的笑了起來,“卑微之末,與其論談,不過浪費光陰。”
陳弼訝然失聲。
這還真是閉門讀書,讀死書。
須知書是死的,人是活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我陳弼出仕之前,不也用了三年光陰,走遍了整個觀井天下,師妹這些年,不一樣行走在外,直到如今,才開始擇棋落子。
沒有誰是天生的國士。
搖頭道:“殿下好像以為贏定了?”
粱涼哈哈一笑,自信睥睨的盯著陳弼,“難道不是?陳弼,先前雙陽城發生的各種事情,在我看來,不是你們有多厲害,而是先前來的人太蠢,你知道你們最大的失誤是什麽嗎?”
陳弼搖頭,一副虛心求教的神態。
梁琦娓娓而談,“一,你們不該將所有的力量藏匿在山裡,雙陽城就如你們的帝都,但是兵力藏匿在山裡,遠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我才能一舉拿下齊平川。
“二,你們被我父王麻痹了,以為他真的是要扶持你們雙陽,所以才會不設防,這也從側面印證了一件事:你們對自己的力量沒有自信。”
“雖然你們兵力確實不多,可須知天下戰事,以少勝多者屢見不鮮,不見我大徵太祖,當年起兵之時,不也僅僅三萬兵力麽。”
“三,你們眼光太淺,沒看頭梁思琪出現在虎跳峽的真正用意,她出現在那裡,是身在明州的先生一著妙手,進可以攪亂你們的力量,退,可以帶走你們一位高手,讓我來雙陽城時,殺齊平川時阻力減小。”
“四,你們婦人之仁,沒有殺了裴昱,以為可以利用她,將她留在雙陽城。”
“五,……”
說到這裡,粱涼忽然覺得沒有說下去的必要。
雙陽城面對危機的種種應對,全是昏庸之手,毫無出彩之處。
身為智謀者,陳弼不過爾爾。
留之無益。
等劍瘋子提著齊平川的人頭來時,一並將之殺了。
陳弼聞言,點頭,“你說的是。”
頓了一下,好心提醒他,“不過世子殿下,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口中的那位先生,真的是要扶持你麽,如果他要扶持你,為何會讓你以身犯險?”
粱涼大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我若不來,何來如此潑天之功,讓我父王另眼相看?”
陳弼歎氣,不可救藥了。
院門口忽然響起聲音,一個臉色蒼白,腰間挎著劍的年輕人笑眯眯的緩慢走入,道:“你說的都有道理,因為你只看得見這麽遠。”
齊平川身後,跟著李輕塵。
裴昱沒來。
雖然她已深知粱涼的為人,但終究是個女子,不願意看見粱涼的淒涼。
粱涼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用手指著齊平川,“你……你……你怎麽沒死?”
齊平川走到桌子畔坐下,抬頭看了看天,陽光已顯毒辣,說了句讓陳弼和粱涼都莫名其妙的話,“陽光正好啊。”
拿了個茶杯,自顧自的倒水,一口飲下。
水入胃。
胸中頓時一陣翻滾,扭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看著地上的血水,回頭冷冷的盯著粱涼,“許秋生在死之前,說他不想死,可他還是死了,而我齊平川也不想死,但我還能活著,知道為什麽嗎?”
陳弼蹙眉,看向李輕塵。
李輕塵搖搖頭,示意咱們這位公子是受傷了,但是無妨。
陳弼這才放下心來。
粱涼震驚莫名,“許秋生死了?”
齊平川面無表情,拍了拍腰間的挽霞,“死了,我殺的,不過等消息傳到天下,許秋生不是死在我的劍下,而是死在金劍義子的劍下。”
巧了,雙陽城有位金劍義子。
裴昱!
如果先前大家還要懷疑裴昱的忠誠,隨著裴昱去迎接、拱衛粱涼來雙陽,那麽再沒人懷疑裴昱,所有人都只會覺得,裴昱依然是金劍義子。
粱涼噔的一下頹然坐下,“不可能……不可能……裴昱怎麽會背叛我,就算她背叛我,你和她也不可能贏得了劍瘋子。”
齊平川哦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讀了很多書,就以為天下其他讀書人都是土雞瓦狗,唯有你一人孤高立雲端?”
讀書人,大多是這個臭德行。
文人相輕就是這麽來的。
“所以當你來到雙陽,發現一切都按照你的謀劃進行時,就以為自己運籌帷幄算無遺策了?”
“然而,你就是個弱雞!”
“梁思琪回信州,確實讓老王離開了,雙陽城的武道高手,絕對沒有人能擋住劍瘋子,何況還有許秋生帶來的洛棠許氏的高手。”
“可你千算萬算,沒算到李輕塵還在。”
“你沒算到,裴昱已經知道了她身世的真相,更知曉了你這位明王大世子的齷蹉用心。”
粱涼依然不敢置信。
“可就算如此,你們也絕對不是劍瘋子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