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一近來日子過的格外清閑,每日花間一壺酒,與小妾對疊造小人,好不樂呵。
郡守大人都已經拋棄了他,他也沒什麽好念想的了,朱正一也覺悟了,如此這般混混日子就挺好。
如今,每月也就一件事兒值得他惦記,那就是派人把蘭家上貢的麵粉,送去郡府交給郡軍,再由郡軍送到京師,就算完工。
“老爺,薑尚那廝,最近大興土木,搞的好不火熱。我聽鎮上的人說,蘭家新建的府邸,無比闊氣,花園、遊廊、戲院一應俱全,要什麽有什麽,比咱們府上還闊呢。”小妾腰若扶風柳,軟綿綿的扭動在朱正一的懷中,往朱正一的口中喂了一顆葡萄。
朱正一冷哼了一聲,酸溜溜的說道:“哪有如何?就讓他闊氣吧,這孫子如今有銀子,有靠山,自是要風得風,要雨有雨。”
“老爺,難道你就能眼看著治下之民,比老爺您還要威風?”小妾撅著嘴,一臉不樂意的說道。
朱正一掃了一眼小妾,目光頓時冷了下來,手指指在小妾的鼻子上,冷喝道:“我警告你,別對蘭家打什麽歪心思,薑尚那混帳屬狗的,逮住把你咬上一口,你家老爺可沒那本事和郡守老爺掰手腕!”
小妾眼簾一垂,雙臂環住朱正一的胳膊,晃動著嗔道:“老爺,您說什麽呢呀!妾身怎會這般唐突無禮,隻是近來鎮上這些刁民,盡念著蘭家如何如何好,全然不提老爺您一縣父母官的恩情,妾身為老爺您感到不值啊!這些刁民,盡是一群白眼狼呀。”
朱正一自斟自飲的灌了一口清酒,悵然歎道:“這些事,老爺我如何能不知?府上跑了五個下人,盡都跑到蘭府去了!他們也知道,我朱正一不敢惹蘭家,身為一縣父母官,這是老爺我的屈辱啊!可,不敢惹就不敢惹吧,安生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小妾明亮的眼神中露出一絲鄙夷,但隻是一瞬的功夫,轉瞬立馬堆起滿臉的笑意,替朱正一滿上一杯酒,嗔道:“來,老爺,喝酒!不想這糟心之事。”
就在這是,下人急匆匆進了花園,站的遠遠的稟報道:“老爺,薑尚薑公子求見。”
朱正一哧溜一口抿幹了杯中酒,面色有些陰沉的笑了一聲:“他這是聽到咱們念叨他了呀,來的還真巧,我去見見。”
盡管心中極不情願,但薑尚前來,這個面子朱正一無論如何也得給。
小妾一臉鄙夷的望著朱正一的背影撇了撇嘴,低頭看了看自己整齊的衣衫,伸手將領口往下扒拉了一點,邁著蓮步也走了出來。
朱府高堂素壁,明窗淨幾的正屋裡,因為薑尚和南宮傲的出現,忽然多了幾分戾氣。
南宮傲雖然怯弱的像娘們,但他天生長了一張綠林草寇的歹人臉,如果不是這個時候,他還抱著薑尚的大・腿嚎哭個不停,就他那長相,絕對沒人敢近他十步之內。
薑尚一腳踹開南宮傲,惡狠狠的說道:“你現在哭有個屁用,殺我蘭家七口人命,差點害得我蘭家滿門抄斬的時候,怎麽就沒想起來,你日後會成這鳥樣。”
薑尚罵完,瞪著眼睛衝張良喊道:“張良,你給我看著他點,不行就砍他兩刀,看這鼻涕給我抹的!蘭心剛做的衣衫。”
張良連忙一把按住南宮傲,抽出長刀架在了南宮傲的脖子上。
朱正一穿著嶄新的官服出現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看著那個跪在地上,渾身哆哆嗦嗦,哭的鼻涕吹泡泡的大漢,
朱正一心中猛然一咯噔,薑尚這小雜碎該不會是想借他的刀殺人吧? “哎呀,朱大人,許久未見呐!小子差點想死你了。”朱正一出現的瞬間,薑尚就竄了出去,拉著朱正一的手無比親切的喊道。
朱正一的表情無比的尷尬,他受不了薑尚這樣的熱情,這更加的印證了他剛剛的猜測。
“賢侄,別來無恙啊!聽說你最近大動手筆,搞的是風生水起的啊!快請坐,請坐。”朱正一趁機甩開了薑尚的手,被那兩隻手抓著,朱正一渾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薑尚落座,一臉悲戚的歎了口氣,說道:“朱大人就別打趣草民了,什麽風生水起,蘭家如今是捉襟見肘,一片淒雲慘霧呀!宅子被人燒了,得建呐,總不至於全家老小風餐露宿吧,這丟陛下的臉。”
“面坊被搶了,也得建呐!不然更丟陛下的臉。若是陛下知道他吃的麵粉,乃是從那破草屋中做出來的,朱大人覺得我這條小命,還能苟延殘喘嗎?草民這也是逼不得已,實在是沒有辦法,隻能打腫臉充胖子了。”
滿腔的苦水倒出來,剛坐下來的朱正一,一臉懵逼的同時,也坐不住了。
薑尚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朱正一都細細的捋了一遍,總覺得略有深意。
蘭家被燒,這裡面有他的一茬。面坊被搶被燒,事到如今了,他連凶手都沒有抓到,也有他的一茬。
仔細一琢磨,朱正一發現薑尚這是在給他甩鍋啊!
可……朱正一又無從反駁。
尤其那句丟陛下的臉面,這話聽的朱正一的小心髒一顫一顫的。
雖聽著似乎全無關系,但仔細一玩味,確有幾分道理。
若陛下真知道了這些事兒,朱正一無法想象下去了……
“小尚啊!你看,你家被燒這事呐,郡守大人已經親自為你做主了。至於面坊被搶被殺,本官已派出三班衙役,全力搜捕,一定為你作主!”朱正一有些底氣不足,故意提高嗓音,震震有詞的說道。
罷後,朱正一又補充了一句,“但有其他難處冤處,你可大膽說出來,本官定不會坐視不理。”
薑尚一瞧,了不得啊!朱正一這老賊什麽時候這麽大度了?
“大人,我缺銀子,您有辦法嗎?”薑尚雙眼放著光,試探的問道。
朱正一:……
“小尚呐,你也知道的,本官為官兩袖清風,兢兢業業為民做主,隻有一點微薄俸祿,聊以度日,實在是……”朱正一一臉為難的說道。
頓了口氣,朱正一眼睛猛地一張,一身大氣的說道:“但!看得出來,小尚你確有難處,為官不為民做主,何談父母官?本官日後緊衣縮食,拿出十兩銀子,助你一臂之力。同時,本官會在清河縣鼓勵鄉紳們,為你募集銀兩。”
薑尚定定的看著朱正一,這才是他認識的朱正一,這狗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