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趙宗玄還沒感到解氣,隻想再狠狠地給這個黑臉人來幾下。可他還沒出手,那個小卒就一手捂著後腦杓,一手捂著屁股站了起來,然後大聲喊道:“你們...你們居然敢打我!兄弟們,打他們!”
可他說完這句話,並沒有得到什麽他想要的回應,只有越來越多的人用嘲笑的眼神看著他。至於平日裡和他稱兄道弟的那幾個小卒,也是一臉戲謔的看著他。
這個小卒頓時臉更陰沉了。這幫小卒平日裡跟他稱兄道弟,每月領了銀子便一起去酒館裡喝酒。喝醉了酒,幾個人總是大大咧咧的吹牛,啥有架一起打,絕不讓外人欺負之類的字眼,隨口就從口裡往外蹦,可到了這關鍵時候,一個個都在旁邊看笑話。
這也只能怪黑臉小卒自己的性子太差。其他士卒不過隨便開個玩笑,他就能怒發衝冠,就更別說拿他開玩笑了。平日裡,這位兄弟比頂頭上司都難伺候,有些時候喝酒犯了渾還騷擾婦女。有次輪完班休假在青樓裡犯了渾,差點被人打一頓丟出來,讓同行者一起丟盡臉面。要不是他孤家寡人一個,手裡有了錢便拿出來請他們喝兩口小酒,早就沒人搭理他了。
現在他出了事,其他小卒自然是樂得看戲。本來這件事就是黑臉小卒的錯,如果自己摻和進去了,就算上面的將領為了“維護北疆將士獨特的地位”而幫他收拾了這群京城商人,之後也難免會被責罰。
這些小卒以後大可以少喝一頓酒,但卻不想挨上官一頓罵。如果還因此被調離了城門這麽好的肥差,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畢竟是官兵和百姓的衝突,一個看門的小卒立即朝著城牆上的城樓跑去。
城門前還在尷尬的對峙著,進城的百姓們似乎也並不像之前一般東張西望地急著進城,而是站在了馬車附近或是原來的隊伍裡,遠遠觀望起來,相熟的人還站在一起小聲議論起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不過細細碎碎的議論聲中,蕭政已經聽出,基本都是嘲諷或者辱罵黑臉士卒的聲音。
這些北疆百姓長的挺白,但說話風格就如同他們魁梧的身體一般,什麽缺德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蕭政,又時不時用余光瞟幾眼身旁抱著青雲劍的趙宗玄,黑臉小卒表情有些尷尬。他很想讓身後這個男人嘗嘗沙包大拳頭的滋味,但剛剛後腦杓差點被撞開花讓他有點投鼠忌器,怕到時候打不過他,更給北關將士丟臉。
到時候可就不用蕭政收拾他了,連一個“京城商人”的侍衛都打不過,他的頂頭上司更是恨不得把他切成肉泥喂馬。
可要是不動吧,他就這麽安靜地站著。除了稀稀疏疏的議論聲外,只有一雙雙戲謔的眼神朝著他的方向匯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上的白雲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可圍觀的人群卻一點沒少,反而越聚越多。
原本想等著城樓上坐著的城門尉能夠下來替他解圍,可他尷尬的站了半天都沒等到這個救星。
平安門,是定雪關的南大門。平日若有京城來的使節或是官員,都是從平安門入城,而且,這座城門也是進出人流量最大的城門。作為所有城門中油水最多的城門,平安門尉也是所有城門尉中競爭最激烈的崗位。
平安門尉,表面上是由他的上司,主管全城治安的廷尉任命。但因為這個官職的“特殊性”,每一位平安門尉的背後都有一個大佬的存在。所以,
每一任廷尉都不想和平安門尉起衝突,時間一久,平安門尉便成了一個特殊的職位。 當然,每個坐上平安門尉的人都不簡單,基本上沒有哪個會沒事去找廷尉的茬。而這一任平安門尉王玉龍,就是一個聰明人。
他聽說一個京城商人帶著女眷來定雪關,就已經心生懷疑。一個正常來北關做貿易的商人,是不可能帶一群侍女的。北疆女子,王玉龍覺得即使不說姿色如何靚麗,也比中原那幫粗手粗腳的侍女好得多。他只聽過其他地方的商人從北疆買侍女回去,還沒聽過誰把侍女拉來北疆賣的。
而當他聽到這個小卒把那幾個侍女的姿色誇上天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他聽著這句話,一開始還以為是這個小卒沒見過世面。可當王玉龍聽到小卒說這個商人看上去就十五六歲,稚氣未脫的樣子,而且還沒押著貨的時候,他就驚呆了。
且不說這個人有多年輕,就是沒押著貨,就很奇怪。
因為北疆物資並不豐盛,所以很多東西的價格都偏高。很多中原甚至南方的商人捕捉到了這個商機,帶著大批大批的貨物來北疆貿易。甚至還有一些人鋌而走險違背律法把物資賣給蠻人。
而從全國各地運送貨物到北疆,運費和請鏢師的費用都不低,這就讓那些小本商人望而卻步。敢走這一趟的,基本都是帶著大宗貨物的大商人。當然了,也有不少商人會先行一步到北疆各府洽談生意。
而另一個方面,王玉龍也對一個京城的商人敢惹北疆的兵士感到意外。商人自古至今的地位都不高,不管資本如何通天,財產富可敵國,始終顯得低人一等。這些商人來了以武為尊的北疆,不管和京城裡那些達官貴人有怎樣的關系,都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樣子,即使被北疆的兵士小小勒索一把,也都是捏著鼻子認了,更別說只是揩幾個侍女幾下油那麽簡單。
腦子裡瞬間想到很多的王玉龍並沒有立即衝下去為自己的手下出頭,而是站在城牆上,認真的看著下方被人群團團圍住的一群人。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看著自己,長相本就不盡如人意的黑臉小卒突然咧起嘴傻傻笑了起來。
尷尬到極致的他已經無法忍受這種局面了。在軍營裡,有什麽問題大都可以靠打一架解決,加之他的格局決定了他對蕭政的身份沒有什麽猜疑。
於是乎,他有些碩大的粗糙手掌握成了拳,朝著前方的蕭政狠狠的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