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政一行人半醉半醒地回北大營,並沒有引起什麽注意。
這北疆的冬天十分寒冷,雖然三營都還照常訓練,但都是一天一訓,早上爬起來吹吹冷風,下午就一群人縮在空地上烤火吹牛。
甚至有些懶的還會跑回帳篷裡去躺著。
烤火嘛,哪裡有被窩裡暖和?
不過等天氣再冷一些,就沒幾個人會出來烤火了。
蕭政沒有回左營大帳裡去,他剛來北大營第一天,不想就待在帳篷裡吹牛。
他來北疆可是有著巨大的目標,而不是來混資歷。
要是來混資歷,他剛剛喝完酒就該回都督府裡的小院,躺倒在小桃和侍女們的溫柔鄉裡。
和同僚們告辭之後,蕭政帶著劉瑛開始在左營逛了起來。
下午還有些時間,蕭政索性帶著劉瑛在各個營帳前和左營的將士們聊起天來。
這些將士一開始礙於和蕭政之間巨大的身份差距,跟蕭政聊起天來還有些拘束。
可聊著聊著,他們卻發現蕭政和其他官員的不同之處,蕭政和他們說話,並沒有端著秦王的架子,聊的也不是什麽高端到他們只能“哈哈”、“親王威武”之類的話題。
蕭政在剛剛的酒席上,就已經跟劉瑛學到了,什麽話題更適合於這些殺過人的百姓。
跟他們講他曾經跟著天子在皇家獵場裡獵過兩隻雌鹿幾隻兔子?這些東西,大頭兵們聽個樂還行,但也就只能聽個樂了...
所以,蕭政很果斷的就和這些大頭兵們講起了感人的愛情故事。
蕭政雖然把劉瑛一氣呵成的感人故事講的十分生澀,但還是把這些還沒成親或是剛剛成親的十七八歲孩子講的淚流滿面。
甚至蕭政自己都快把自己講哭了。不管心智多麽成熟,蕭政始終還是個沒有經歷過感情的孩子...
看著眼眶有些濕潤的士兵們,劉瑛尚能理解。但他看到蕭政的眼眶都有些發紅時,心裡忍不住泛出一絲鄙夷。
你之前守著如寧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這才分開幾天啊...
難不成是代入感太強,把自己和如寧想成了那些悲情故事的男女主角了?
然後為了躲避和長孫靈兒的父母之命要去私奔?
拜托,這大梁就那麽大,能跑到哪去啊,且不說天子了,就連如寧還在世的爹娘都會掘地三尺把他挖出來的...
不過,除去這些愛情故事,大部分時候蕭政還是在和這些將士討論一些正兒八經的問題。
比如,他們家中有幾號人,他們第一次上戰場的感受之類的。
當蕭政問起蠻人的事情時,這些北疆子弟兵都難免有些義憤填膺。
他們從小在這片土地上長大,對這片土地的感情是最深的。而蠻人在他們眼中的標簽就是“殺人放火,無所不為。”
有些時候,這些蠻族不僅搶掠財物,還燒毀田舍,奸女,堪稱惡人典范。
這些士兵們雖然沒有見到過奸女的場面,但也聽過很多關於這些的故事。
其中有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甚至說,他在朗州的親戚那個村子就有一個寡婦被蠻人侮辱過。
不得不說,這個小夥子也是個能編故事的家夥。一個道聽途說的故事,愣是被他講成了一個誓死不屈的貞潔烈女,把其他的小夥子們感動的一塌糊塗。
蕭政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種故事他聽起來還不如那些愛情故事真實。那些小夥子感動的快要落淚,
他卻只是聳了聳肩... 後面看著氣氛不太對,他才配合著嗚嗚了兩聲。
蕭政雖然沒有走遍每一個營帳,但一個下午的時間也逛了有小半。他沒有在每個營帳處待上太久的時間,每到一個營帳,他都會親切慰問一番,問一些他感興趣的問題,然後就直奔下一個營帳...
每到一個營帳,他都會問這些兵士們“家住何方”、“家中有幾口人”、“有什麽目標”之類的問題。
蕭政知道,想要掌控一支軍隊,不僅需要將領們的支持,也需要底層將士的支持。
他只要能畫一張大餅,就算得不到將領的支持,能夠得到兵士們的支持也就足夠了嘛。
即將日落之時,蕭政又帶著劉瑛回了一趟羽林衛營地。
過兩天,羽林衛的將士們就要搬到左營裡去,一直杵在左營和中軍的中間始終是不太好。
而蕭政此番歸來,除了要指揮他們搬遷之外,還要讓人仔細清點一番姚略送來的糧食物資。
雖然姚略他們不敢鬧什麽么蛾子,但蕭政還是需要用行動告訴他們,自己對手下這幫羽林衛有多麽在意。
等蕭政帶著劉瑛走出兵營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
蕭政原本想把劉瑛留在兵營裡,但經過中午這一頓飯刺激的劉瑛,拚了命的都要跟著蕭政到都督府裡去蹭飯。
蕭政拗不過劉瑛,就隻好把他帶上了。
走出軍營沒多遠,劉瑛突然嘿嘿笑了起來。
“你怎麽回事,突然笑起來?”雖然身後跟著幾個侍衛,但劉瑛突然冒出的笑聲還是把他嚇了一跳。
有那麽一刹那,蕭政甚至覺得身後冒出了一隻百年老鬼。
“三郎,要不我們去西六坊逛逛?”劉瑛湊到了蕭政身邊,笑嘻嘻地說道。
“這太陽都快沒了,還去西六坊?”蕭政不禁愣了一下,放著好吃好喝的都督府不去,愣是要跑去西六坊吃麵?
“嘿,我可是聽姚凌說了,這西六坊好吃的好玩的多著呢。”劉瑛故作玄乎地繼續說:“而且啊,西六坊那地方人氣旺。我們在荒郊野外待了那麽長時間,總得去補補人氣。”
這話一下子觸動到了蕭政。
蕭政來到北關,就剛來的那兩天去過西六坊。但都像是趕時間的旅遊團一樣在西六坊轉來轉去,根本沒有好好在裡面轉過。
要深入民間,了解民情...
作為一個浪蕩了幾年的皇子,有些性格已經烙印在了他的骨子上。所以,蕭政找了個自認為非常靠譜的理由,就同意了劉瑛的請求。
不過,從北大營到西六坊,還是有很長一段路的。
在北六坊的大街小巷裡不斷穿梭,劉瑛忍不住發出了和蕭政一般的感慨:“這麽大一地兒的房子都是一群工匠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