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不要扯這些沒有用的，小晨，這個老張頭做的活如果達不到你的要求，你可以換人，這種事情要弄得明明白白，”童嬸似乎要把這層關系給撇開，不過她的話峰一下子就轉過來了，噓聲道，“千萬不要懷疑這個老張頭的手藝！”

　　“哦，童叔童嬸，我知道了，不過我也先說好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宋晨在後世就是很瞧不起這種‘關聯交易’，做什麽都走關系，那是社會這架機器的俯蝕劑。

　　他同樣不喜歡那種迎來送往的商業氣氛，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要建立一個風清氣正的商業環境，那麽就從這裡做起吧。

　　“知道了，小晨，只有這一次，下回……”童叔挺尷尬的，沒有想到看起來這麽好說話的小晨，在這個‘小問題’上卻這麽較真。

　　“好了好了，去看看這個怪異的製陶人吧！”宋晨覺得自己也有點太那個了，同樣還有句話說得好，水至清則無魚。

　　“老夫二千三百三十三的銅錢買的黑陶土，你居然隻用二千三百三十銅錢回收，滾，不要讓老夫再看到你！”一聲獅子似的怒吼震蕩著大家的耳膜。

　　聽到這個，四個人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在任何一個時代都不缺愛看熱鬧的人。

　　“世上居然有你這號人，三個銅錢呀，你好好說我給你又何妨，可你，可你，唉！老子可憐你，才回收你的陶土，你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怪不得窮得連房租都交不起了，你這個店還是趁早關門大吉吧，老子的陶土再給不供應你了！”這個被吼的家夥也是氣得不行，宋晨倒很理解他，誰面對這樣的人，可能都不會有好脾氣。

　　“周員外，豈止交不起房租了，他連下頓飯的著落在哪裡都不曉得！”一個胖胖的女人也聞訊趕來，她是房東，在臨安有很多套房，簡稱包租婆。

　　“老童，你來這裡幹什麽，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張頭顯然此刻的心情也不好，看到老友來了也沒有好臉色。

　　“老張頭，今天我是來做生意的，有一筆大單，只是看你有能力做！”童叔也會用一下激將法了。

　　“什麽什麽，你居然說我不敢做，這世界有什麽陶器，是我老張頭不能做的，哼，你可以罵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製陶手藝！”老張頭又來了一通獅子吼。

　　如果給他加上長長的白胡須和一雙瞎眼的話，他簡直就是謝遜的翻版。

　　“老張頭，不要來光說不練的假把式，把我們小晨說的陶器燒製出來才是真把式！”童嬸也開口了，來了一個夫唱夫隨。

　　在他後面的阿牛頭一次這麽沉默，一直都沒有說話，如果仔細看的，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好奇。

　　好像來到他的聖殿裡一般，眼神閃著靈光，傻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托腮思考的智者。

　　“你，對陶器有什麽特殊的要求，盡管說！”這個老張頭快步走上去，他那獅子鼻幾乎都要挨著童叔的臉了，很是蠢蠢欲動的感覺。

　　“咳咳，大家都安靜一下，老張頭，不是我許婆子勢利，你欠房租已經快半年了，如果三天之內不再交來，你這些壇壇罐罐就會滾到大街上了！”包租婆威脅到，說實話半年不交房租都沒有趕他出去，這個包租婆也算仁至義盡了。

　　要不是這個老張頭是一個非常愛乾淨的房客，經常把道路都打掃得纖塵不染，一乾就是十年，還分文不取，包租婆早就趕他走了。

　　宋晨知道老張頭其實就是潔癖，

即強迫症晚期患者，自己看不慣髒亂差，見到了非收拾不可，不然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房東當然喜歡這種愛乾淨的房客了，不然他也不會容忍這個乖僻的老頭半年不交房租。

　　此時連宋晨都注意到了，這裡雖然看起來很寒酸，對於一間天天與泥巴打交道的製陶工坊來說，這裡太乾淨了。

　　做到這樣，堪稱恐怖了，各項工具都分門別類，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方向朝向都一致。

　　很有意思強迫症的老頭，哇，人才呀，不用這樣的人那真是沒天理了，不是許多成功人士，都是有強迫症嗎！

　　而此時的老張頭就有點可憐了，聽到房東的這個話之後，囂張的氣焰一下子熄滅，一臉的灰敗。

　　他囂張，但也是講理的人，住別人的房子就要跟別人交房租，這是天經地義的、理所當然的，可此時他身上是一個銅子都沒有了。

　　老張頭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那樣，低下了自己高昂的頭顱。

　　“小晨，你看能不能……”這個童叔還有點不好意思，這次來就是抱著幫助老友的目的，宋晨會不會認為他假公濟私了。

　　其實宋晨跟他說了好多次，他本身就是東印度公司的決策者，是總經理，即總理公司一切事務，通俗的說就是公司日常的事情由他說了算。

　　宋晨自稱董事長，‘甩手掌櫃’是當得很盡責的。

　　這一次之所以要跟著出來，是因為他自己生意的第一個項目，想親自體驗一翻，熟悉一下流程，對於以後的的監督管理是非常有用的。

　　“童叔，你拿主意！”宋晨覺得這個童叔什麽都好，勤勞、誠實、也是一定的交際手腕，有時就是太沒有主見了。

　　“房東，他欠你多少錢呀?”童嬸直接發話了，她倒是很乾脆利落，頗有女中豪傑的派頭。

　　“一個月房租一貫錢，六個月，六貫！”包租婆看到可能有人願意來當冤大頭了，當然很高興，本來以這六貫錢肯定收不回了，現在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心情。

　　“當家的，給！”

　　有自己家的娘子發話，童叔直接點出了十二兩銀子給這個房東，甚至連下半年的房租都給付了，包租婆笑得都合不攏嘴了，告了一下罪，就哼著小曲高興離開了。

　　“這，這怎麽算?”受了別人恩惠的老張頭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解決這個問題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把這個人情給還了。

　　他老張頭從來不會欠別人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