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坐在櫃台前,無所事事地盯著緊閉著的店門。剛剛吃過晚飯,現在已經到了基本不會有客人再來的時間了,他唯一需要負責的,大概只有結帳,以及給坐在角落對著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的立花彩倒去一杯飲料之類的無關緊要的事情。
店長則在稍微靠後的位置玩著手機。過了幾分鍾,似乎是角色死亡還是出了什麽事故,惱羞成怒地關掉了手機。看了看無聊的夏知,拍了拍他的肩膀。
“無聊的話,就自己倒一杯咖啡去那邊坐著去。反正現在又沒有什麽人。”
“不用了,就坐在這裡吧。”
“再坐下去都要睡著了。真是的,妨礙我做生意。走走走,一邊去。”
店長直接趕人了。
“你這哪有……”
“你再和我說沒生意我就扣你工資。”
店長瞪著夏知。不遠處的立花彩已經嚷嚷了起來。
“呐!夏知!我要續杯!”
“就來!你小子,還不快去!”
最終,夏知還是被趕到了咖啡機前,給立花彩弄奶咖的同時,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清咖,提提神。要不然的話或許真的要睡著了。今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麽客人格外的少。
夏知沒什麽精神地走著,最終停在了立花彩位置旁。
“喏。”夏知把奶茶放在桌上,推給了她。
“這可不是服務員該有的態度。”立花彩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大喇喇地伸了個懶腰,該有的雨花高中式的優雅一點都沒有。
“這也不是該有的狀況的咖啡店就是了。”夏知喝了一口咖啡,然後靠在沙發上,獨特的苦味在空中孕育,然後轉化為香氣,蔓延向大腦。逐漸清醒過來。
“你這是在寫稿子嗎?居然在咖啡店裡寫稿子,也真是大膽呢。”
這個世界上雖說有著眾多的工作,但是將之分為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兩種大致是沒有錯的。相對於體力勞動來說,腦力勞動的成果更容易被竊取,特別是從事音樂作品、文學作品、影視作品創作的,更是剽竊事件高發的溫床,因為創意、靈感這些東西,在沒有被世界承認之前,又有誰知道它真正來自於誰呢?
一般來說,小說作家,特別是稍有名氣或者非常有名的小說作家一般來說是不會在公共場合進行創作的,因為在公共場合進行創作容易收到外界的干擾,創作效率低下不說,也容易受到外界的覬覦,一般都是用紙筆,或者是相機記錄下來,這就是取材。至於為什麽要去取材而不是去到取材的地方當場進行創作,其中大約也有著將素材進行潤色之類的必要性在其中。
直接將眼之所見,耳之所聞寫到自己的作品裡,大多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弊端,因為靈感的來源是多方面的,不同的靈感想要無瑕疵地拚接在一次,或許有偶然性的存在,但是更多的應該是創作者將靈感與靈感之間聯系了起來。情節的脫節對於小說來說可是很嚴重的。
寫小說,並不是一件看上去那麽簡單的事情,寫好的小說,難度則更高。也因為這樣,夏知覺得立花彩真的很厲害,她不止站在了輕小說世界裡的頂尖那一群人裡,她自身的優秀程度恐怕足以讓她在任何領域都能夠像現在這樣為所欲為。
只要她覺得這樣有趣的話。
“如果真的有人抄襲我的話,我反而會覺得比較有趣。”
立花彩並沒有在開玩笑,對於她來說,只要有趣就足夠了。
“可是,
很難啊。”她歎了口氣,“除了你以外,沒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首先這就能減掉大部分對竹月涼的作品抱有抄襲想法的人。” “然後呢,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這個客流量少得可憐的,咖啡店的角落,背靠著牆,面對著唯一有可能過來人的地方,要是有人對我正在做什麽有興趣的話,我立刻就能發現呢。”
“如果我發現了他,他還想看,甚至要動手搶劫,我也不害怕。我說過的吧,我可是合氣道高手。”
“就算,就算他們真的能夠搶走我的電腦。然後呢?又能怎麽辦?他們都已經要靠著剽竊別人的創意來維持生活了,真的能在寫作方面贏過我嗎?”
她又歎了口氣:“你看,這件事說起來有多危險,實際上對我來說呢?很無聊對吧。”
“這麽看來,太聰明好像也不太好。什麽都想得清清楚楚了,確實沒什麽意思。”
夏知多少能夠理解她的想法,無非就是高手寂寞的各種版本罷了。但是,卻也並不羨慕。想得太清楚了,就像未卜先知一樣,既然你已經能夠未卜先知了,知道你以後是什麽樣的結果了,那麽還有必要再努力去做什麽事情嗎?未來是美好的,那就什麽都不用做了,混吃等死,直到迎來那美好的結果。未來是悲慘的,慘不忍睹的,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一刀殺了自己,早死早超生豈不是更好?但是這樣的話,未卜先知這種能力就存在著矛盾了。
想得太清楚了,無論發生什麽都在意料之內,從容不迫固然很好,但是無論發生什麽都已經無法引起人心中的波動了,這人活得像一個機械一樣,一點意思都沒有。想不太清楚的,雖然莽撞,但是時有驚喜時有悲傷,生活得不太平穩,但是至少還活著。
“要給你看看我寫的原稿嗎?能夠提前知道劇情的發展哦。”
作家在某個程度上來說,始終扮演著高手寂寞的角色,他們知道故事的情節走向,一手安排角色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在讀者看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件而使得心情變得跌宕起伏的遭遇,在作者看來或許就完全不值一提了。因為,就算是這種跌宕起伏,也是由他們一手造成的。
他們在享受創作一部作品的過程中,同樣也失去了享受閱讀這部作品的資格。所以,提前知道劇情走向又能如何?和自己過不去嗎?
夏知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想看我自己會去買。”
“真是別扭的性格啊,你。”
立花彩把筆記本電腦拿回了自己的面前。
“你不也想得挺清楚的嗎?”
“只要還沒有清楚到你這麽透徹就還有救。”
“不過也無所謂了,才剛剛寫了一個開頭罷了。寫作,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呢。又麻煩。”
她放在鍵盤上的雙手又開始敲動起來,化作一個又一個的字符,陳列在這個如同寶庫一樣的筆記本電腦裡。
位於眼睛鏡片後方的黑色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看樣子似乎是盯著電腦屏幕看,太久了,眼睛花了。而她卻只是給眼睛調好了焦距之後,繼續奴役著自己心靈的窗戶。
“行了。眼睛都花了還盯著電腦看,自己閉眼睛休息去。”
夏知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了手把筆記本電腦給蓋上了。雖然有些衝動而且多管閑事,但是如果當成對她這兩天的報復的話似乎也能說服自己。
立花彩愣了一下,怒視夏知:“連我媽媽都沒蓋過我電腦。”
“那是她們不知道你玩電腦玩得這麽瘋。”
“電腦可是我的。”
“電費可是我們的。”
立花彩撇了撇嘴,不高興地大聲向店長問道。
“店長!這事你還管不管了?”
店長在櫃台玩著手機,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一看他們兩個相處得還算融洽,直接大手一揮,說了聲“聽夏知的”,然後繼續玩手機去了。今天晚上的大型活動,可不能因為兩個還未成年的高中生而落下。
夏知冷漠地喝了口咖啡,看向立花彩的眼神好像帶著“你聽聽你聽聽”這樣的意思。立花彩也回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在回答說“你等著”。
立花彩放棄了,把眼鏡一摘,隨手扔在桌上,然後端著飲料一飲而盡。
“我要續杯。”
“打烊了。”
夏知連動都懶得動。
“我好歹是你前輩,我不要面子的嗎?”
“不想晚上連覺都睡不成就老實點。”
“……哦。”
立花彩是個聰明人,夏知說的什麽意思她當然一聽就明白了,然後老實了下來。她承認她續杯續得確實有點多了。雖然依舊沒面子,但是心裡卻又一種淡淡的,好像很久沒有體會到了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暖暖的,很舒服,並不討厭這種感覺。下意識的,就想要更多,更多。
“那給我一杯涼水總行了吧。”
“櫃台前邊,自己去倒。”
夏知癱坐在沙發上,已經有了一絲北京躺的神韻。溫暖的感覺瞬間消失,立花彩氣得齜牙咧嘴,指著夏知就說:“我要投訴你!”
夏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哦”,然後躺得更加的愜意了。
“店長!你還管不管了!”
“你們兩個吵死了!趕緊換衣服回去!別打擾我做生意!”
當夏知和立花彩走出咖啡店的時候,時間連七點半都不到。
夏知瞪了一眼罪魁禍首,立花彩覺得自己有些理虧,哼著歌先走了兩步。夏知歎了口氣,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