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方錚並未應聲。
“相公,這銀子是不是不夠?”馮輕捏了捏這一疊銀票,來了京都後,買菜這種事多是龔強去,至於其他需要添置的東西,也多是方錚在辦,她來了這麽久,還真沒有弄清楚這裡的物價。
從她的記憶看,京都就相當於她前世的首都,首都的房子可真是貴,一個小小四合院都得上億,要這麽算的話,她手裡這點銀子恐怕都不夠買個廚房的。
馮輕沒想過要將院子買在南面靠城門的東西兩側,倒不是看不上那裡的環境,而是那一片離各部門實在太遠,到時方錚若是被安排了職位,恐怕大半夜就得起床。
她舍不得方錚這般勞累。
既然銀子不夠,那她再多繡幾件,再攢幾個月應當是能買個小些的院子。
正想著,手上一暖,馮輕抬頭,卻望進一雙濃情深幽的眸子裡。
方錚看她向來溫暖愛慕,可這般深情的時候卻不多,馮輕心跳開始不穩,耳朵也隱隱泛著紅,她沒話找話,“相公,怎麽了?”
“院子的事娘子無需發愁,為夫想法子。”方錚握著自家娘子的手,低頭,跟她額頭相抵,“娘子只需做自己喜歡的事便成。”
聲音太有蠱惑性,馮輕腦子一片空白,隻愣愣地點頭。
耳邊是低沉笑聲,馮輕覺得耳朵上的熱度逐漸蔓延到了臉上,方錚羞惱地瞪了他一眼,“誰讓相公太過秀色可餐,我都控制不住自己。”
笑聲變得清朗,狹長的眸子微微揚起,讓方錚本就好看的臉更是俊美了三分。
“別笑。”馮輕抬手,輕擰了一下他的腰間。
身形一僵,方錚嗓音有些暗啞,“娘子,別惹火。”
視線落在馮輕的腹部,方錚面上閃過不悅。
若不是有孩子,娘子徹底是他一人的。
想著還有七八個月無法碰觸娘子,方錚對這還沒出聲的孩子越發沒有好感了。
難得見方錚這麽吃癟,馮輕覺得有趣,反正相公不會不顧著她身體,她又伸出手指,勾了一下方錚的腰帶,眼神故作嬌媚。
咳咳。
方錚本是滿心欲念,可馮輕這張臉實在不適合做妖媚的表情,他沒忍住,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心頭的欲念也散了大半。
至於馮輕,被方錚這麽一打岔,馮輕心底那點愁緒也跟著消散。
方錚向來說到做到,既然不讓她擔心,馮輕索性將這事暫且放下。
就在韓小姐回去沒多久,又親自帶著雲錦回來了一趟。
這回韓小姐不光自己來了,還帶來了另一位小姐。
這位小姐乃兵部左侍郎家二小姐,是跟韓小姐感情最好的閨中密友,本來韓小姐與這位夏二小姐今日有約,韓小姐得了馮輕的信,便先來鋪子一趟,馮輕的手藝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本著好東西姐妹一起分享的心思,韓小姐就穿著這留仙裙去了左侍郎府一趟,夏二小姐一眼便喜歡,拉著夏小姐,非要也做一件。
“你真好看。”這兩位小姐來鋪子,方錚避開,馮輕將人請到後院,她給兩位倒了茶,又端上兩盤梅花糕,夏二小姐看著馮輕都快走不動路了。
馮輕衣著素淨,臉上更是不施粉黛,不過日子過的舒心,整個人從內而外散發出一種恬靜淡然,讓她本就清美的小臉更是耀眼三分。
不得不說,能跟韓小姐成為至交好友,夏二小姐性子也是直爽可愛的,與韓小姐的大方貴氣不同,夏二小姐更多是直白單純。
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左侍郎夫婦伉儷情深,兩人成婚二十多年,左侍郎始終只有一位夫人,後院無妾無通房,左侍郎有兩子兩女,這夏二小姐是夏家最小的孩子,被雙親跟兄長姐姐捧在手心,自是不需要過早懂事。
不得不說,夏家爹娘會教孩子,夏二小姐雖然被嬌寵著,性子卻直率可愛。
馮輕一眼也喜歡這位夏小姐。
夏二小姐今年才十四,正是最愛美的年紀,她也不嫌棄院子簡陋,喝了一口茶,又喜滋滋地吃了兩塊梅花糕,而後拖著凳子坐在馮輕神色,她靠近了打量馮輕,嘴裡不停地讚歎,“方夫人,你長得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聞。”
靠近了看,馮輕的臉毫無瑕疵,白皙如玉,讓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摸。
夏二小姐飛快地摸了一下馮輕的臉頰,“方夫人,你用的是什麽脂膏?為何摸著這般滑膩?”
“我沒用過脂膏。”馮輕笑道:“二小姐也很漂亮。”
“你還小,無需過度的塗抹一些脂膏,每日好吃好睡便好。”
這裡的脂膏大多數都含有鉛粉,用多了有百害而無一利。
“那你每日吃的什麽?”夏二小姐又問。
馮輕好笑地看著夏二小姐,“我吃的都是平常飯菜,定是不如夏二小姐吃的好。”
在馮輕的想法裡,這些小姐們每日都是吃燕窩,喝參湯的。
“方夫人,你就告訴我嘛!”夏二小姐乾脆抱著馮輕的胳膊,撒嬌道。
馮輕這具身體雖不過十七,不過心態不同,夏二小姐看著她總想親近,她倒不是非要知道馮輕每日吃什麽,她隻想著能跟馮輕多說說話。
這孩子嬌俏卻不讓人覺得不耐煩,馮輕勾著的唇角弧度與方錚幾乎一模一樣,她笑著歪過頭,對夏小姐說:“我吃的比較多的是——”
夏二姐巴巴地看著她。
“豬蹄湯。”
“什麽?”
“豬腳湯。”馮輕又說。
撲哧——
在一旁一直沒做聲的韓小姐笑開。
她與馮輕相視一眼,都笑的不可開交。
夏二小姐這才反應過來馮輕故意捉弄她,夏二小姐跺了跺腳,“方夫人,韓姐姐,你們太過分了。”
夏二小姐也沒真的生氣,她笑著跟韓小姐打鬧一番,這才提及裙子一事。
“方夫人,不,馮姐姐,我也想要韓姐姐那樣的裙子。”夏二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過來之前韓小姐已經跟她提過,馮輕以後可能沒多少時候做繡品。
雖然方錚說了房子的事他解決,不過有銀子賺她也不會拒絕,馮輕想了片刻,說道:“若是二小姐不著急要,我可以給你做一件。”
“不著急,一點也不著急,只要馮姐姐願意便成。”若不是多年來的教養讓她矜持,夏二小姐恨不得蹦起來。
“夏二小姐若是有好的料子也可以跟韓小姐一樣。”
她這鋪子裡真正的好料子並不多,便是她有銀子,怕是也買不到韓小姐手裡的雲錦。
“我有料子,我這就回去拿。”想著能早一天船上裙子,夏二小姐恨不得張雙翅膀飛回去。
韓小姐一把拉著她,“著什麽急?你再急也得等我的裙子做好,再說了,你還有大半年才到及笄禮,這麽美的裙子,在及笄禮上穿著豈不是一鳴驚人?”
夏二小姐瞬間被說服,她說道:“那我明日再送來。”
韓小姐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馮輕但笑不語。
院子雖然簡陋,茶點也一般,可兩位小姐都喜歡跟馮輕呆在一處,兩人在院子裡呆了將近兩個時辰,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馮輕親自將人送出了鋪子。
臨走之前,夏二小姐小手一揮,將鋪子裡的最好的幾匹緞子全都買了。
馮輕連番拒絕。
夏二小姐顯然是照顧她的生意。
“馮姐姐,你別誤會,這些緞子不錯,我正好送給母親跟大姐姐。”夏二小姐天真活潑卻不蠢,也懂得人情世故。
馮輕無奈,隻好讓小錢將緞子賣給了夏二小姐。
等小錢幫著夏二小姐將緞子搬上馬車,馮輕取出僅剩的三個帕子,送給夏二小姐。
夏二小姐笑眯了眼,“馮姐姐,不瞞你說,韓姐姐之前給過我一方帕子,我都沒舍得用。”
“二小姐不嫌棄便好。”
目送兩位小姐離開,馮輕讓小錢整理了一下鋪子,再列出個單子,等過幾日還得再進一些好的緞子。
從韓小姐跟夏二小姐進門開始,小錢就恍若是踩在了雲端。
原本一個韓小姐已經足夠他驚訝,如今又多了一個夏二小姐,這些小姐平日裡可都是隻進京都最好的布莊的,極少有來這些小鋪子。
小錢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今日有兩位千金小姐,明日說不定還會來其他小姐。
看來他得將鋪子收拾的更整潔乾淨些了。
有這些千金小姐上門,還愁以後沒有日鬥進金的機會?
馮輕不知道小錢此刻的乾勁十足,她回到後院,王嬤嬤跟蔣嫂子已經收拾好了院子。
且不說從沒見過大家小姐的蔣嫂子有多驚歎,便是有了些見識的王嬤嬤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曾今的主母設宴請過那些官家的夫人小姐們,王嬤嬤也是見過韓小姐跟夏二小姐的。
這兩位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處。
也不是說不好相處,是許多小姐想跟她們交好,可這二人面上笑意盈盈,轉頭仍舊沒將那些試圖跟她們交好的小姐們放在眼裡。
一位鎮國將軍家小姐,一位左侍郎家掌上明珠,她們合該是受人追捧的。
只是沒想到方夫人竟得了她們的青眼。
再瞧著方夫人,對待這兩位小姐並無誠惶誠恐,恍若這兩位身份地位在她眼裡並無特別之處。
王嬤嬤歎氣,原想著到一戶普通人家做事,沒想到自己還是看走了眼。
賣身契已經簽了,再後悔也無用,倒不如盡心伺候主子,這幾日下來,她也看出馮輕跟方錚是好主子。
馮輕不知道韓小姐跟夏二小姐過來會讓小錢跟王嬤嬤他們想那麽多,她正要將雲錦抱進屋,蔣嫂子連忙上前。
“夫人,您歇著,我來。”
沒等蔣嫂子動手,方錚已經到了兩人跟前,方錚朝蔣嫂子淡聲說:“這裡無需你。”
而後他單手拿起那匹雲錦,還空出一手牽著馮輕。
兩人進了屋。
方錚放下雲錦,拿來一個溫熱的濕布巾,替馮輕擦了擦臉。
“我臉上髒了?”馮輕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方錚搖頭。
“那為啥?”馮輕奇怪地問。
她也沒出門,臉上又不冷。
放下濕布巾,方錚伸手,用指腹蹭了蹭方錚一側臉頰,聲音雖溫和,話裡話外的意思卻霸道的多,“便是女子,也不能這般碰觸娘子。”
馮輕睜大眼,仰頭看這一本正經說著不講理話的人,反應過來,“是因為夏二小姐方才摸了我的臉?”
“娘子答應為夫。”方錚卻執意要馮輕點頭。
這也不是大事,在馮輕看來,不管相戀的男女用什麽樣的相處方式相處,只要兩人都願意,都覺得舒適,那便沒有對錯。這世間相戀的方式只有一種,但是相處的形式卻有無數種,方錚對她有偏執的獨佔欲,馮輕並不覺得這是壓力,甚至願意配合方錚,這便是無數種相處方式中的其中一種。
“好,以後除了孩子,誰都不能碰。”馮輕笑道。
提到孩子,方錚抿了抿嘴,卻沒有要求馮輕也遠離孩子。
沒忍住,方錚又蹭了蹭自家娘子的側臉。
用雲錦做留仙裙要比細棉布難得多。
都道雲錦是寸錦寸金,在這古代絲織物中“錦”是代表最高技術水平的織物, 其色澤光麗燦爛,美如天上雲霞,因而得名雲錦。
韓小姐送來的這一匹更美更華麗。
因這雲錦色澤與細棉布不同,馮輕光琢磨要繡的花樣就花費了將近五日功夫。
若不是方錚時時注意著她,馮輕恨不得廢寢忘食地盡早將留仙裙做出來。
她也是頭一回在這雲錦上繡花紋,除了難得緊張外,更多卻是興奮,若是能做出一件讓世人驚歎的留仙裙,馮輕也覺得滿足。
“娘子,該走走了。”方錚放下書,第三次提醒馮輕。
“就快了,相公再等等。”馮輕頭也不抬地開口。
這匹雲錦是淺粉色,放在陽光下還隱隱透著金,馮輕打算在裙子上繡上彩蝶,如此,走動時,裙擺飛揚,點綴的彩蝶扇動翅膀,像是隨時準備飛走一般。
她沒有托大,直接在雲錦上繡,而是先畫花樣子。
可這彩蝶配色不易,細節更多,甚至要清晰到每一根脈絡,她總覺得翅膀上有一處顏色看著不對。
正愁時,馮輕手上一暖,方錚立於她身後,手覆在馮輕手上,教她改掉這一處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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