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飯,方蔣氏本不想讓龔強回去,不過在外人眼中,他與方錚到底也不是親兄弟,家裡還有秦淑芬,他不好留在方家過夜,趁著天還沒黑,他還是回去了。
第二天又早早過來。
如此連續過了五天,這五天裡,祝家都沒人上門來。
這幾日當中,司大夫來過一次,他替方蔣氏檢查過一番後,確定她的情況在好轉,馮輕這才真正當下心來,倒不是她不信方錚,實在是司大夫開始說的太過嚴重,馮輕不由多想。
得知方蔣氏會痊愈,馮輕親自將司大夫送出了門。
門口,司大夫並沒立即離開,他看向馮輕,抿了下嘴角,這才說:“方夫人,我賣你樣東西,如何?”
“我不需要藥。”一個大夫能賣啥?
肯定是藥。
司大夫卻搖頭,笑了一下,“不是藥。”
馮輕疑惑地看過去,只見司大夫從藥箱內取出一個布包,打開後,裡頭有幾根長短不一的銀針。
“我聽聞了你家的事。”司大夫也沒拐彎抹角,他直接說:“方錚他白日要去縣學,總不會時時看顧著你,你有這銀針,便能在對手少的時候自保,這銀針上我塗抹了麻醉藥。”
馮輕實現從那幾根銀針上收回,而後搖頭,“多謝司大夫,不過不用了。”
“為何?”司大夫並沒生氣,他只是好奇。
馮輕能怎麽解釋?
她難道直接問司大夫是否喜歡她?
有謝俊明這一茬在,馮輕對男人的這種眼光敏感許多。
旁人她不知曉,可一個男人用不再平常的眼光看她,馮輕是感覺得到的,她不願司大夫成為第二個謝俊明。
“這個銀針畢竟不太安全,容易刺著我自己。”馮輕隻好這般解釋。
眸子定在馮輕身上片刻,司大夫收回目光,他笑道:“既如此,那就是我多慮了。”
而後,司大夫神色如常,“下一次我會半月後過來,這藥方子是要變一變的。”
“多謝司大夫。”
司大夫擺手,提著藥箱離開。
轉身之際,馮輕並沒看到司大夫嘴角的自嘲。
等看不到司大夫的身影了,馮輕這才松口氣,這位司大夫到底是比謝俊明穩重。
看到銀針,她想起前些日子去鐵匠鋪打的袖箭了。
這幾天事情多,她都忘了。
跟方蔣氏說了一聲,馮輕趕去鐵匠鋪。
“這位夫人可算是來了。”打鐵的老漢這幾天就等著馮輕上門,他取出製作好的袖箭,說:“我試了試,能用,不過這短箭最多只能射出三四米遠。”
這幾日他都不做別的,專門空出時間來打這袖箭。
失敗了十多回,這才成功。
雖外形不算精巧,可還算實用,能作成這樣,馮輕已經很滿意了,她按照鐵匠的教的步驟,按動機關,咻的一聲,一枚小箭飛射而出,飛了大約三四米遠,掉落在地。
“我很滿意。”馮輕摸著袖箭,笑道:“十兩銀子是不是不夠?”
鐵匠並沒隱瞞,他將這幾日做出的失敗袖箭全部拿出來,擺放在馮輕眼前,“這固然是你要定做的,不過我也確是感興趣,做成這隻袖箭一共花了三十兩銀子,你已經給了我十兩,只需再給十兩銀子便可。”
因著自己有興趣,鐵匠加了在這隻袖箭中加了不少他的想法。
方才給馮輕演示的時候已經跟馮輕說過了,馮輕對這類不懂,她覺得改了有用就成。
“十兩夠了?”
“夠了。”鐵匠回答的乾脆。
馮輕掏出十兩銀子,給了鐵匠。
“這位夫人,我有個不情之請。
”馮輕快要離開的時候,鐵匠開口。“何事?”馮輕看著鐵匠,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若是有人問及,這位夫人能不能不要說是我做的?”鐵匠是個怕麻煩的,這袖箭畢竟也算是武器,按大業律例,除了工部軍器局外,其余無論誰,都不能私造武器,這若是傳出去,吃牢飯還是輕的,重些的還會流放。
“您放心,出了這門,關於這袖箭的一切,除了我相公,其他人都不會知曉。”馮輕豎起三根手指發誓,“而且我相公也不會跟旁人說的。”
鐵匠信了馮輕的話。
再說,如今不信也得信,在他接了馮輕的生意後也有些後悔的,可鐵匠是個重承諾的,自己又實在有興趣,這才花費許多精力,做成了。
馮輕出了鐵匠鋪不遠,就看到龔強不遠不近地站著。
她上前,笑問:“強子哥,你出來有事?”
“是嬸子不放心三弟妹,讓我過來看看,三弟妹事情辦完了?”龔強離馮輕足有三米遠,他說話的時候也並沒直視馮輕。
“好了,麻煩強子哥了。”龔強的好意她知曉。
“那就回吧,我怕嬸子擔心。”
兩人一前一後,又拉開了距離,往回走。
出了上回那事,方蔣氏一直不放心馮輕單獨出門,後來幾天買菜都是讓秦淑芬出去的,接過方蔣氏給的銅板,秦淑芬也樂了多跑幾趟。
到了家,方蔣氏果然在院子裡等著。
縣城沒事可做,方蔣氏又不想整天躺著,就來回拾掇院子,院子統共那麽大,方蔣氏用了兩天時間,把原地收拾的乾乾淨淨,無事可做的時候,她就願意坐在馮輕旁邊,看著馮輕繡嫁衣。
一邊看還一邊感歎,說是方家實在虧待了馮輕,讓她成婚的時候連件像樣的嫁衣都沒有。
每每此時,馮輕就挎著方蔣氏的胳膊,笑說,有了方錚跟方蔣氏,嫁衣算什麽?
想到這裡,方蔣氏心軟的跟什麽似的,她又往門口看了一圈,遠遠看著馮輕走來,她松口氣,迎了上去,見馮輕手裡空空的,也沒多問,隻說:“外頭冷,快進屋,喝點熱水,強子也是。”
嫁來方家,馮輕覺得自己變了許多,方錚變了許多,但是改變最多的還是方蔣氏,自己無故出門,空手回來,方蔣氏竟不多問一句。
她知道方蔣氏不是不關心她,而是信她。
“娘,我去給相公做些東西,不過那家鋪子主人說是這東西需要保密,我不能跟您說。”方蔣氏越是這般,馮輕就越是內疚,她乾脆跟方蔣氏說清楚。
“娘也不懂這些,不過只要為你跟三郎好,你們做啥都成,不用告訴我。”方蔣氏並沒生氣。
喝了熱水,又烤了一陣火,直到身子暖和了,馮輕這才回了屋。
嫁衣已經做好,她隻最後再將不合適的改了即可。
這一改就是一天。
收針的時候方錚恰好回來。
因著龔強每日都要跑個來回,方家晚飯就比平日提前了小半個時辰,方錚剛回來,飯菜已經擺放好。
因著明日是方錚旬假,龔強明日就不打算過來了。
方蔣氏這頓飯做的就比往日豐盛。
得了司大夫的首肯,馮輕今天才松口,讓方蔣氏進灶房做了頓晚飯,閑了這麽多日子,方蔣氏早就渾身不適,這一做起來,總覺得自己還能再炒一個。
擺放好,方蔣氏才後悔,這滿滿一桌子菜,得花多少銀子?
“你沒腦子的?”提到這個方蔣氏就生氣,她每天給秦淑芬定量的銅板,可馮輕還會偷偷給她,隻讓秦淑芬多買些適合胃心痛的人吃,這秦淑芬就可勁買,反正天冷,菜買多了也不壞。
“娘,既然咱們吃不完,不如讓強子哥帶些回去,給龔嬸,還有方敬哥他們。”龔強跟方敬也越來越熟,他這段日子總往縣城跑,方敬就擔心是不是方錚出事了,龔強隱瞞了一些,也說了一些,方敬擔心,又不好貿然過來縣城,怕給方錚添麻煩,只是每晚龔強回去的時候,方敬總會去龔家一趟,問問情況。
這些龔強也沒瞞著方蔣氏幾人,方蔣氏聽了又抹了一陣眼淚,直說方敬是個好孩子。
“成,就按三郎媳婦說的。”這是個好主意,方蔣氏也顧不得吃飯,先去洗了兩個瓦罐,盛了大半罐子排骨山藥湯,又把蘑菇肉片單獨盛出來一盤子,用另一個盤子蓋著,再包上紗布巾,包裹的緊,湯汁都不會灑出來。
而後又切了一盤子熟牛肉。
“嬸子,太多了,我回去的時候娘跟爹都吃過了,嬸子就裝些夠方敬他們吃的就行。”龔強眼看著方蔣氏要把大半桌子菜都收拾給他帶上,連忙阻止。
“不多,今天不吃,明天惹著吃也行,這天又不會壞。”方蔣氏手上不停,如果不是龔強再三阻止,她恨不得都要把那盤小青菜倒出來一半。
方蔣氏這般好爽,秦淑芬就有些心疼了,這裡頭有好幾個菜都是她喜歡吃的,反正三弟妹給她的銀子每日都有剩,她就買了好幾樣自己喜歡的。
其中一盤就是馮輕跟方蔣氏說過的回鍋肉。
這回鍋肉用料都是平常會吃的,可炒在一起,味道可真是大大不同,尤其那肉片,入口酥軟,讓她吃的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
還有白菜,平常方蔣氏炒白菜時舍不得放油,雖然經過方蔣氏的一雙巧手炒過後,味道是不錯,可到底不如這回鍋肉裡沾著肉香的白菜好吃。
“娘,方敬哥他們一家胃口都不大,你帶的真的有點多了。”秦淑芬試探著開口。
方蔣氏理都不理她。
還是把那一盤回鍋肉給裝起來,讓龔強帶回去了。
龔強還想推辭,方蔣氏掐腰,故作生氣地說:“讓你帶你就帶著,怎地?你還怕拿不動啊?”
龔強還能說啥?
自然是任由方蔣氏裝了。
直到方蔣氏估摸著剩下的夠幾個人吃了,這才罷休。
她也才有空理會秦淑芬,方蔣氏直接將兩個窩頭拍在秦素芬面前,她冷了臉,說:“我看你這些天吃的太好,是該去去肚子裡的油了,今天你就吃稀飯,還有這兩窩窩頭。”
方蔣氏說到做到,她把秦淑芬跟前的菜都端走了,隻余下一小碟鹹菜。
秦淑芬欲哭無淚,她求救地看向馮輕,“三弟妹——”
“你叫哪個都沒用,再說話,這稀飯跟窩頭也別吃了。”
秦淑芬還真不敢惹方蔣氏生氣,她心裡委屈,也只能默默就著鹹菜,吃著窩頭,鼻尖是香味,秦素芬掐著手心,而後眼淚汪汪地偷偷看著馮輕。
馮輕好笑,趁著方蔣氏低頭吃飯之際,給她夾了一筷子肉。
感激地朝馮輕點頭,秦淑芬趕緊將肉扒拉進嘴裡。
一個故意放水,一個不停偷夾菜,一頓飯吃的竟然詭異的和睦。
秦素芬還真就將一碗稀飯跟兩個窩窩頭吃完了,連鹹菜都沒剩。
吃了飯,方蔣氏也沒再挽留龔強,她讓方錚將龔強送到車上。
馮輕許久沒有跟方錚一起出門了,她也想去送送龔強。
方蔣氏巴不得自家三兒子跟三兒媳多多相處,揮著手讓三人出門了。
“娘,我——”秦淑芬張嘴,她也想出去。
方蔣氏直接給她一個冷笑,起身,指著滿桌子的空碗空盤子,“收拾乾淨,還有灶房,要是收拾不好,明天你就回村。”
這借口方蔣氏用的極順溜,這借口對秦淑芬也極管用的,她知道方蔣氏十有八九不會趕自己回去,可這不是還有十之一二會嗎?
秦淑芬可不敢賭。
剛吃了飯,三人走的都不快,到縣城南街時,就剩下最後一輛準備出縣城的牛車了,這趕車的就住在縣城旁邊,他本不打算去東留村那麽遠,方錚答應給他三十個銅板他才願意送。
這趕車的看看天色,念叨著,“我收你這三十個銅板也不多,你看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一來一回,到家都得半夜。”
這人年紀不輕,約莫五十左右,大約操勞的多,頭髮已經花白了大半。
馮輕扯了扯方錚的袖子。
“老丈,煩你快些將我兄弟送到村子,我再多給你十個銅板。”方錚說。
趕車的這才心滿意足,“你放心吧,我趕牛車三十多年了,穩著呢!”
送走了龔強,回來的路上只有零星幾人。
方錚將自家娘子的手握在手裡,又將她半個身子裹在懷裡,兩人相依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前後都無人的時候,馮輕停下腳步,方錚也跟著停下,馮輕朝方錚笑:“相公,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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