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觀香火鼎盛,信眾的虔誠信仰是後世不能比的,甚至有百姓三拜九叩的上山,想用誠心打動三清真人,以求心中所願。
方大郎跟周小花去了布莊,方錚跟馮輕與他們約定好了匯合時間跟地點,兩對夫妻便分開走。
既然來了一趟道觀,兩人索性決定上山走一圈。
兩人來的晚了些,往山上走的人比下山的少。
哪怕清涼觀在附近村落再有名,也不過是個鎮子上的小道觀,沒有上頭撥銀子,縣令大人自然也不會主動給道觀修路,至於清涼觀,本身都要靠十方信眾供養,自然沒有多余的銀錢修葺上山的路。
沒有石階,加之昨日又下了不少雪,下山就困難些,馮輕看著跟她擦肩而過,氣喘籲籲的人,稍有不慎,就能滾下山去,她有些擔心方錚的身體,“要不,咱們改日再來?”
她不願因為自己的好奇就讓方錚受累。
“無礙。”方錚知曉馮輕出嫁前在馮家過的並不好,想必出門的次數極為有限,否則也不會對這些鄉野風情如此好奇,娘子既然想看,他便帶她去,“恰好我也從未上去過,不如娘子就陪為夫看看去?”
那略帶祈求的語氣,虛虛握著她的手都讓馮輕如何也拒絕不了,“好,好的吧,不過若是太累,你就跟我說,咱們歇歇再走。”
“好。”那一笑,恍若萬物蘇醒,花開燦爛,讓馮輕失了神,就這麽無意識地任由方錚牽著走。
待回過神,兩人已經走到半路。
“相公!”馮輕捏了捏方錚手心。
“怎麽了?”
“你——”對上方錚無辜的俊臉,馮輕實在生不出氣來,她隻乾巴巴地命令,“以後少笑些,你可是有娘子的人了,方才笑的時候可是好多姑娘偷偷看你,我總不能挨個警告人家吧?你要是實在想笑,就回家對著我一個人笑就行了。”
咳咳,咳咳咳。
他家娘子怎會如此招人稀罕?
憋笑憋得太厲害,方錚又咳嗽起來。
“是不是累了?咱們歇會兒再走。”馮輕心頭那點不適瞬間消失,她擔憂地看著方錚,“那邊有塊石頭,我扶你去坐會兒。”
那石頭上還墊了不少乾草,想必是有人走累了,在此歇息過。
方錚也沒拒絕,任由馮輕扶著他,到了石頭邊,這才穩住面容,說:“為夫答應你。”
“啥?”馮輕一臉莫名。
方錚抬手,替她理順了鬢邊發絲,解釋:“以後為夫隻笑給娘子看。”
臉燥的通紅,她方才說完就後悔了,那些話放在後世沒甚稀奇,可放在如今這時候就太過驚世駭俗了,馮輕想安穩活著,就不能太過特立獨行,這個時代男尊女卑,對女子約束的枷鎖一層又一層,三從四德是最基本的要求,相公說過,大多世家女子是要讀《女四書》的。所謂《女四書》包括《女戒》,《內訓》,《女論語》,及《女范捷錄》。
這些規范教條將女子們教的只看得見頭頂那一小片天。
這時候的馮輕再次慶幸自己能嫁到農家,相公是方錚這般尊重女性的男子。
她抬頭看了看方錚,確定他並沒有不悅。
馮輕心中突然就多了一股衝動,她想知道土生土長在這個時代的方錚到底能容忍自己到何種程度,她眼睛一轉,仔細回想了一下曾今風靡一時的經典電影台詞,這才背書似的開口:“從現在開始,你隻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情,
你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騙我、罵我,要關心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裡你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裡只有我——” 原本帶笑的眉眼隨著馮輕的話漸漸收斂,方錚沉沉地看著馮輕,那一片深眸汪洋一般,幾乎能將眼前的人溺斃,馮輕心頭一顫,聲音也低了許多。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真的是經不起試探的。
“我,我只是隨口說說——”眼睛鼻子都泛酸,馮輕急忙低頭,扯著嘴角笑說。
“我的傻娘子。”歎息一聲,顧不得旁人打量的視線,方錚直接抱住自家娘子,輕拍她的背,“娘子說的為夫都能做到。”
“我很高興娘子能對我提要求。”雖確定馮輕心悅他,可午夜夢回時,方錚仍舊心慌,他家娘子太能乾,哪怕沒有他,再過幾年,怕也是能憑借自己本事站穩腳跟,方錚很清楚,娘子心悅他,卻也不是沒有他不行。
今日她能提出要求,便是在嘗試著放開心扉,方錚極聰明,自然會抓住機會,讓他家娘子從此徹底放下心中不安,全心全意依賴他。
他承認自己此舉並不光明磊落,但卻不悔。
“旁的話我不多說。”方錚一下一下梳理著馮輕長發,眼波幽遠,“娘子,你且看我如何待你。”
“好。”患得患失的又何止方錚一人?
感情之事不是理智能控制的,打算再好也無用,尤其兩人都是初次接觸,往往不得法,橫衝直撞無數回才能找出兩人都舒適的相處方式。
她願意嘗試,方錚願意配合。
這很好。
馮輕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她退開方錚的懷抱, 黑白分明的大眼盛滿了笑意,“相公,那就請你以後多包容了。”
說完,她握緊方錚的手,朝那些小姑娘得意地晃了晃,大聲說:“相公,我好累哦,快點扶著我。”
方錚從善如流地扶著她,聲音柔雅好聽,“為夫背著娘子可好?”
語畢,他背對著馮輕,半蹲在她面前。
即便在封建教條並不嚴謹的鄉下,也少有男子會在外面被女人壓一頭。
方錚願意,馮輕舍不得,她清了清嗓子,“相公扶著我就好。”
頂著周圍帶著羨慕嫉妒恨的各色目光,馮輕笑眯眯地任由方錚扶著上山了。
如今是冬日,周圍一片蕭條,並無美景讓兩人欣賞,馮輕晃了晃手臂,待方錚看過來,才說:“相公,聽聞護國寺的方丈是個通古今,知未來的人,當年大業太祖打天下之前跟方丈有過一面之緣,方丈曾言,太祖乃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之相,果然太祖就成了天下之主,你說這清風觀裡的大師是不是也有這種能力?”
“娘子想算卦?”方錚不置可否,他轉而問。
“不想。”出乎意料的,馮輕卻搖頭,“且不說這卦究竟準不準,即便很準,那有有何意義?一旦知曉以後會發生何事,那眼下的生活該如何繼續?人生也就沒了期盼跟喜悅。”
聞言,方錚定定看著馮輕,眼神複雜難辨。
“怎麽了?”馮輕奇怪地看著方錚,隨即恍然,她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這些都是我個人的見解,你別放心上。”
“娘子與我總是那麽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