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整整忙到午時,才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方錚也放下手中的筆,動了動手腕跟僵硬的脖子。
“相公,寫了這麽久,累不?要不要加件衣服?”馮輕給他端了一碗骨頭湯,這是方蔣氏昨天才熬的,裡頭放了點枸杞跟山藥,這麽冷的天喝著正好。
“還好。”方錚接過碗,看著馮輕頰邊一道淺淺的黑痕,伸手替她抹掉,而後溫聲問:“你喝了沒?”
“等你喝完。”馮輕喜歡方錚時不時地蹭她一下,她催道:“你快趁熱喝。”
然後左右看看,很小聲地笑道:“娘讓我給你先盛一碗,我放了好幾塊肉在碗底,快些喝,裡面的山藥也吃了,娘說晚飯還有兩個時辰。”
方錚眼中暖意更濃,他直接將碗遞到馮輕嘴邊,“娘子幫我嘗嘗這味道,是不是淡了?”
“淡了?”馮輕不疑有他,張嘴,嘗了一口,還咂咂嘴,回味一番,這才搖頭,“沒呀,娘做飯向來好吃,熬的湯味道也好,今日這湯裡還放了蘑菇,我也給你挑了幾片,都在碗底,你快喝。”
方錚抿著嘴看著她笑,陽光下,漆黑的眼底像是點了碎鑽,讓人看著心醉。
“相公,你騙我。”馮輕皺皺鼻子,艱難地從方錚的美色中抽離出來,明明是大冷的臉,她臉又開始紅了。
馮輕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看臉的人,遇到方錚她才發覺,原來自己也是個顏控?
她語氣雖然抱怨,眼裡卻帶著笑。
“娘子跟我一起喝。”方錚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馮輕的額間,“娘子信任我,才從不會懷疑我的話,我很高興。”
方錚聲音仍舊溫和的,跟他朝夕相處這麽久,馮輕已經能辨別出他話裡還帶著軟軟的撒嬌。
這讓馮輕心軟一片。
“那好吧,我再去盛一碗,咱們一起喝。”美色當前,若是被婆婆罵,那就被罵吧。
馮輕心一橫,就往灶膛去。
方錚跟兩個孫子在方蔣氏眼裡是最金貴的,就連方老頭都要退一射之地,家裡凡是有好吃的,都先給方錚跟兩個孩子。
若她著急著先吃了,方蔣氏怕是要說她好吃了。
“等等。”方錚一手端碗,一手拉著她。
不等馮輕問,他直接拉著人去了堂屋,“娘子,有句話叫有情飲水飽,我看著娘子,已經感覺不出餓,要不,娘子幫我分擔一些,替我喝半碗?”
艾瑪,馮輕捂著胸口,按捺住跳動過快的心臟。
被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當面表白是一種什麽感受?
那自然是飄飄然。
馮輕就這麽被方錚哄著喝了半碗。
骨頭湯下了肚,渾身一陣暖融融,馮輕眉眼彎彎,笑道:“相公,話本裡常常寫,公主就喜歡長得好看的狀元,以相公之才,是肯定能考得狀元,今日我才發現,相公還這麽會哄女孩子,以後公主看上了你怎麽辦?”
咳咳。
方錚手一抖,湯差點撒出來。
“娘子實在多慮,且不說為夫能不能考狀元,便是考上了,也不會有公主看上為夫。”
京都世家雲集,公主自然會留著需要拉攏或忌諱的世家,甚至是外族,他一個寒門出來的學子,便是有再高學問,沒有家世底蘊,跟公主牽扯不上關系。
皇家公主享受無上尊榮,自然需要付出相應代價。
眼見著馮輕氣鼓鼓的瞪過來,他笑著將人摟住,“為夫眼中唯有娘子是與眾不同的。
” 世間女子在他眼中隻可分為三類,親人,娘子,跟其他人。
而自打認準了馮輕,方錚就明白,爹娘跟孩子最終都會離開他,唯一能跟他相攜到老的只有娘子,他不對娘子好,對誰好?
這些話方錚沒說出口,可眼底濃濃的滿足卻騙不了人。
馮輕同樣滿足地歎口氣,“相公喜歡我一日,我就陪著相公一日。”
方錚懂她的意思,他眸子一深,笑道:“那娘子就要做好陪為夫一輩子的準備了,來,再喝一口。”
就這麽著,馮輕又被哄著喝下了剩下的半碗。
捂著有些撐的肚子,馮輕晶亮的小眼神飛過去,“相公,我若是胖了醜了,也一定會把你喂胖喂醜的。”
低低一笑,方錚很認真地回道:“好。”
最後,方錚端著碗出去,跟方蔣氏說,他覺得喝一碗沒飽,打算再喝一碗。
方蔣氏哪裡不知道這三兒子都幹了啥,她故作不耐煩地揮手,“今天這一大鍋,管你飽。”
方敬跟塗青夫妻,也就是殺豬宴那日找上門的方家親戚,這幾日一直在鎮子上一家米鋪抗米包,臨近過年,工錢比平日裡多些,即便這樣,幾日時間統共也賺了不到半兩銀子。
夫妻兩把賺到的銀子全都買了吃食,一股腦的都塞給方蔣氏。
甚至沒給自己兩個孩子買一口吃的。
方蔣氏越發覺得幫對了人,他們知恩圖報,方蔣氏也就願意幫, 她隻拿出一小包麵粉,其他的全部還給夫妻兩,“以後你們自己安家,這些米面都是必須的,你們自己留著,吃喝的家裡都有,既然把你們留在家裡,那我就供得起你一家吃喝,你倆也別多想。”
等方蔣氏離開,方敬夫妻兩這才抹著眼角,別說是沒見過的遠方親戚了,就是親兄弟,又有幾個能在困難的時候無償供他們吃住?
“孩子他爹,以後咱一定要報答他們。”
“嗯。”方敬重重點頭。
到了下午,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
馮輕前世住在南方,見雪的次數不多,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大片雪花,這些雪花乾淨剔透,她忍不住伸手。
還未伸出去,手便被方錚抓住,拉了回來。
“別伸出去,外頭冷。”雪花飄飛,似下的越來越急,地上很快落了一層,兩人站在窗口,一同望著窗外,馮輕望著外頭的雪漸漸出了神,臉上的笑意也消散不見,方錚望著馮輕的側臉,問:“娘子心情不好?”
馮輕搖頭。
詩有每逢佳節倍思親,人多的時候她還不覺得,呆在安靜的房裡,周圍除了撲撲簌簌的落雪聲外,似乎沒有別的動靜,這樣的時刻,馮輕心底湧出無線思念。
直到這時,她恍然發現,來著異世這麽多天,她不是不想家,而是一直把思念壓在心底最深處。
方錚按住她的肩頭,將人轉過來,再抱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娘子,你還有我。”
馮輕沒回應,只是用力回抱著他,將瘋狂湧出來的眼淚擦在他的新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