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蔣氏待龔強跟親兒子也沒啥兩樣,龔強跟船跑了半年,整個人黑瘦了不少,方蔣氏心疼,晚飯做的快趕上過年那般豐盛了。
她打發秦淑芬去買了兩斤豬肉,又去挖出窖藏了許久也沒舍得吃的萵筍,用熱水泡了木耳跟乾筍,還有扁豆乾跟土豆片。
這些都是剛收下來的時候便曬乾,專門留著冬日吃的。
平日裡,方蔣氏十日也不見得讓家人吃一回,今日每樣都抓了一小把,打算跟肉炒。
秦淑芬吸溜著快要流出來的口水,歎道:“娘,要不以後每天咱都叫強子哥來家吃飯吧?”
倒不是她大方,實在是方蔣氏平日裡太舍不得。
方蔣氏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行,那我把你論斤賣了,讓你強子哥天天來吃。”
“娘,我肚子裡可是你的大孫子,你舍得,二郎還舍得不呢!”秦淑芬捧著肚子掂了掂,笑的沒心沒肺。
對這二媳婦她已經沒轍了,她收斂了氣怒,看著悶不啃聲燒火的周小花,又瞅了瞅盯著肉挪不開眼的秦淑芬,開門見山地說:“今日這肉是老三媳婦給的錢買的。”
方錚沒娶親的時候,家裡簡直一貧如洗,本來一年到頭就賺不到幾個錢,還得每日的給方錚喝藥,雖然大郎二郎不說,可不代表兩個兒媳心裡不抱怨。
女人有了家,自然會為自己小家著想,這無可厚非,方蔣氏也理解。
“前些年,三郎能讀好書,都是大郎跟二郎供出來的,這幾年他病的厲害,你們都出了不少力,這些我跟你爹,還有三郎都看在眼裡,三郎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他如今娶了媳婦,也有自己家了,就不該讓大郎二郎再供他了,好在三媳婦有手藝,這不,賣了兩回繡品,得的錢除了給三郎買藥,也都不忘給你們買些吃的,剩下的全都給了我。”
說著,方蔣氏掏出一兩碎銀子,讓周小花跟秦淑芬看看。
之所以沒全部拿出來,方蔣氏也有自己的考量。
一次性賺了四兩銀子,不,還不止,想到馮輕跟方錚手裡提的大包小包,起碼也得花好幾兩銀子,這是一般人不敢想的,想他們一家辛苦一年,不吃不喝的話,最多一年也只能賺個十幾二十兩,刨開吃喝,年終連一二兩都剩不了。
跟兩個兒媳婦相處了這好幾年,對她們也都了解,周小花心思重,想得多,若是直接拿出四兩,怕是會覺得她故意炫耀三媳婦而貶低她,至於秦淑芬,若是知曉自己有這麽多銀子,怕是整天嚷著要吃肉的。
“三弟妹真有本事。”周小花飛快地看了一眼方蔣氏手心的銀子,強笑道。
秦淑芬眼睛發亮,她伸手,朝方蔣氏手心探去,卻被方蔣氏一巴掌拍開。
“你兩也很好,小花你照顧大郎跟兩個孩子,還每日幫我做飯洗衣,這些三媳婦可不如你。”方蔣氏說的是心裡話,這世上的人分很多種,有人善於打理家,有人善手藝,各有各的好,方蔣氏不是那種一心看錢的人。
周小花臉色好了點,“這些活三弟妹也漸漸能上手了。”
“她才學幾日,可比不得你。”方蔣氏擺手,又說:“我統共就你們三個媳婦,咱家沒閨女,既然你們嫁到我方家,我雖不能說把你們當親閨女那般掏心掏肺,可你們也都算是我的孩子。”
“以後你們再有孩子,這人就多了,這舌頭跟牙齒還能打架呢,我也不奢望咱家一點矛盾都沒有,不過我有句話得先跟你們說,
以後哪怕有齷齪,你們也想想今日,大家一起過過的和樂日子。” “哎呦,娘,您就放心吧,你看我來咱家這麽久了,就沒跟大嫂紅過臉。”秦淑芬一臉豪爽。
方蔣氏忍了又忍,“跟你這沒腦子的計較,豈不是自討苦吃?”
說來也是慶幸,大兒媳心思重,二兒媳偏還是個沒心沒肺的,這兩人要是能鬥起來才奇怪,可如今多了三媳婦,三媳婦看起來軟乎,沒啥脾氣,可也不是個會吃虧的性子,她就怕三個媳婦心裡有話不說開,最後鬧的不可收場。
“娘,如今家裡三弟妹最會賺錢,我們合該讓著她的。”周哪怕是一兩銀子,周小花心裡也不是滋味,她嫁來方家好幾年,別說一兩銀子了,就是一個銅板都沒賺過。
方蔣氏瞅著周小花一時又鑽了牛角尖,無聲歎口氣,罷了,只能跟三媳婦好好說說了。
婆媳三人一時無話,灶房內香味卻一陣陣傳到了屋外。
在秦淑芬第三次偷偷將手伸向炒好的菜盤子時, 方蔣氏眼睛一瞪,罵道:“你可改改你這饞樣吧,馬上都是要當娘的人了,你想我孫子以後跟你一樣好吃懶做啊!”
“哪有啥不好的。”秦淑芬理所當然地說。
方蔣氏抬手就要揍。
到底讓她撚了一塊肉,秦淑芬連忙捧著肚子往外跑,還口齒不清地說:“娘,我叫三郎跟強子哥吃飯去。”
方家灶房不算大,又有兩個灶台跟一個碗櫃,角落還放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逼仄的空間三個人已經能站滿,方蔣氏就沒讓馮輕過來幫忙。
恰好馮輕今日又買了不少棉線,她正在屋簷下分線,方錚跟龔強在屋裡說話。
“三郎,我看你臉色比半年前好許多,恰好我帶了不少海貨,聽說吃著也好,你試試。”
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方錚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身體是一日好過一日。
“都是娘子的功勞。”方錚笑容明顯,聲音柔和。
“你能娶個好媳婦,也算是讓蔣嬸放了心。”龔強由衷替他高興,“錚子,既然你身體好了許多,可想過以後該怎麽辦?”
方錚自小心中就有溝壑,若是讓他一輩子呆在這村子裡無所事事,這無疑是埋沒了他的才能。
“過了年,我會去學塾,秋收過後,學政大人開始在省內巡考,到咱們荊州大約九月,到時我會參加院試。”
若說曾今他想出人頭地是為了自己心中抱負,那現在便多了一個理由,他想讓那些曾今磋磨鄙視娘子的人統統卑躬屈膝的匍匐在她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