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默然了,清楚如果兒子真拉肚子了,那簡直就是雪上加霜。他思烤了半天,才想到一個點子,便向妻子一伸手:“你把雞蛋交給我吧。”
妻子以為丈夫有啥好辦法了,立即再拿起一枚雞蛋,總共兩枚一並交到丈夫的手裡。
丈夫接過涼哇哇的雞蛋,又瞥一眼在床上鬧騰的兒子,隨即吩咐妻子:“你先哄一會兒子,我把雞蛋捂熱了再喂他。”
“捂熱了···”
妻子話音未落,便目瞪口呆。
原來,丈夫把雞蛋分別夾在腋窩下了。
妻子隨即啞言失笑:“你是學老母雞孵雞蛋嗎?”
丈夫嘿嘿道:“目前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讓雞蛋升溫。”
妻子不禁歎息一口,雖然丈夫的法子很荒唐,但在沒有任何東西生火的情況下,只能如此了。
小志國吃過被阿爸身體捂熱的雞蛋後,又接受阿媽喂幾口溫熱的煮雞蛋水,這才算消停下來。
一轉眼半天就要過去了,夫妻倆在室外風雨交加的情況下,只能躲在屋裡陪兒子玩,他倆都是饑腸轆轆,但偶爾瞥一眼角落裡的那盆煮雞蛋,卻都不作任何表態。
丈夫一看手表,時間已經過了中午了,如果換做平時,他們要接連吃兩頓飯了,如今自己的妻子是什麽樣的感受,可想而知。
妻子這時還像沒事人似的哄著兒子玩耍。
小志國玩累了,肚子也餓了,又通過兒童特有的方式去向阿媽索要吃的。
妻子想讓兒子多忍耐一下也辦不到。兒子要是不達到目的就會變本加厲。
丈夫看不下去了,立即指使妻子:“你去拿六個雞蛋過來。”
妻子嚇了一跳:“你要我一連喂兒子六個雞蛋?”
“你想啥呢?兒子能吃完六個雞蛋嗎?咱們三口人一起平分。”
妻子失聲質疑:“你想讓咱倆爭兒子的口糧?”
丈夫“哼”了一聲,“咱倆要是餓倒下了,誰來照顧兒子?我倆無論如何也要把今天挺過去。”
妻子隻好奔向那盆雞蛋,此時盆裡已經只剩二十幾枚了,她本想拿四枚,但感覺自己的肚子有些不爭氣了,隻好按照丈夫的吩咐,一並拿起了六枚雞蛋。
丈夫等她一步步走過來,便伸出了長長的胳膊。
妻子只是把其中兩枚遞到了丈夫的手心。
丈夫一愣:“媳婦你?”
妻子淡淡地表示:“我和兒子的不用你捂熱,由我自己來好了。”
“好吧。”
丈夫把手裡其中一枚雞蛋囫圇吞棗一樣塞入了嘴裡。
妻子大吃一驚:“你要幹啥?難道整個雞蛋都要吞下去嗎?”
丈夫直到把雞蛋吞進肚子裡,才慢條斯理回答:“是呀,這樣雞蛋會在胃裡停留較長的時間,就會減少饑腸轆轆的感覺了。”
“這簡直是歪理!誰教給你的?”
“這是我的自創,還用人教?”
“可你連雞蛋皮都吞進肚了?”
“那又怎麽樣?誰說雞蛋皮不能吃了?”
妻子搖頭苦笑:“你真夠奇葩的。”
妻子對丈夫的舉動不敢苟同,直到把要喂兒子的雞蛋利用自己的身體捂熱了,再慢慢喂給兒子吃,而自己則直接吃完了兩個涼雞蛋。
等她在照顧一眼丈夫時,發現他正躺著閉目眼神,看樣子第二個雞蛋也被他如法炮製了。
她默默搖頭,因為那兩枚雞蛋無法抵禦她的饑餓,
於想也讓自己蜷縮不動,但兒子卻不給她這樣的機會,吃得不算飽兒子繼續‘折磨’著她,不讓她有絲毫的消停。 丈夫雖然閉目養神,但對周圍事物感知得清清楚楚,實在忍耐不住了,便坐起身來訓斥兒子:“你鬧什麽鬧?如果再鬧,就給你送上岸上去!”
兒子聽不懂阿爸的話,但清楚阿爸的語氣不善,於是“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妻子隻好把兒子抱在懷裡,並衝丈夫嗔怒道:“你對兒子凶什麽凶?如果當初把兒子送到岸上就好了,省得他陪咱們一起遭這份罪。”
丈夫理屈詞窮了,隻好把身體又栽下去,把腦袋也用衣服罩住了,顯然是拒聽妻子和兒子的‘二重唱’。
妻子自然理解丈夫那份急躁的心情,沒有再去煩他,而是耐心哄好了兒子。
到了晚上,小志國又是不饑不飽地享受兩枚雞蛋,而夫妻倆卻沒有再吃什麽。他倆面對戶外的連綿的風雨只能報以一副愁眉苦臉。
這一宿,夫妻倆都沒怎睡,因為各自的肚子都在‘鬧革命’,無法讓他倆通過睡眠還抵禦饑餓。只有小志國睡得安穩踏實。
丈夫在半夜的時候悄悄起身——
妻子頓時察覺了,開始以為他去上廁所,但發現他並沒有開門出去,而是悄悄靠近了放雞蛋盆的地方,這讓她心頭一震。
難道丈夫去偷吃雞蛋了嗎?
她通過自身的感受很容易判斷出丈夫的舉動,不由心裡像炸開了鍋,本來想起身對丈夫來一個‘人贓俱獲’,但又沒忍心。自己這一天都餓的不行,更何況丈夫是男兒身,身體消耗要遠比自己和兒子大。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也許能堅強面對酷刑的考驗,但卻抵抗不了饑餓帶來的痛苦。自己的丈夫也是凡人一個。
妻子這樣想著,眼角悄然流出了心酸的淚水。她不清楚今後的日子會對他們一家怎樣的考驗。
又是一天的黎明,妻子這回比丈夫醒得早,先去上個廁所,又返身奔向那盆雞蛋。她細細一數,盆裡還剩下十八枚雞蛋,心裡頓時一個激靈,因為昨晚她數了數是十七枚呀。假如丈夫半夜是來偷吃雞蛋的,那應該比十七枚更少才對呀。
她稍加思索,頓時醒悟到是怎回事了,鼻子頓時一酸,兩眼瞬間模糊了,為自己誤會丈夫而難過。
她慢慢走近床邊,端著著丈夫那張安逸的臉,內心不禁百感交集。她肚子是餓的,但清楚丈夫比她更餓,既然他有半夜的那種舉止,那所剩下的這點雞蛋更不會吃了。
怎麽辦?
她思忖了很久,便又開門出去。
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風還不小,並席卷著海面,掀起陣陣海浪。
妻子清楚這樣的天氣是盼不來漁船的,於是走進了那間被用作廚房的房門。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首先去奔向那個煤爐,因為它已經冰冷透頂了。她關注的卻是那個米袋子,拎起來掂量一下,估計還有二三十斤米,如果在有條件做熟的情況下,足可以讓他們支撐一周的時間,現在,必須要依靠它們度過這段饑荒了,盡管它們是生米。
她打開米袋子,首先捏起幾粒米填在嘴裡咀嚼一下,感覺自己的那口小牙無法撼動它們,不由令她皺起了眉頭。
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辦法,立即找來一個盆子,並衝裡面倒進了少許的白米,然後永舀一點水把白米洗了洗,再濾淨了淘米水,再繼續加入一些清水。
原來,她的辦法是讓這些硬邦邦的白米經過清水長時間浸泡下,逐漸變成粉末,就可以輕易下口咀嚼了。
當她端著米水盆返回房間時,發現丈夫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驚訝地盯著她。
妻子宛然一笑:“把你餓醒了吧?現在不用愁了,快看,我為你準備了美食!”
丈夫一看妻子向他展示的被浸泡的白米,不由驚愕道:“你是讓我吃生米呀?”
“不是讓你一個人吃,我陪你一起吃!”
丈夫露出苦笑:“我們真逼到吃生米的地步了嗎?”
“你不是一個大英雄嗎?難道還怕吃生米嗎?”
“唉,我算什麽大英雄?害得自己的媳婦要吃生米了。”
“沒事,現在起碼還有生米吃,如果再熬幾天不來漁船,我們連生米都沒的吃了。”
丈夫不禁感慨:“沒想到我們這輩子也有體會這樣艱苦日子的機會。不過,咱們跟那些老革命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人家就連樹皮都吃過!”
不料,妻子鼻子一哼:“你就算想吃樹皮,也沒有那個運氣呀。”
丈夫一怔,隨即意識到島上幾乎寸草不生,那些人工栽植的小樹苗都不複存在了,哪裡還有吃樹皮的機會?
丈夫的肚子空得很久了,幾乎經不住這些生米的誘惑了,於是吩咐妻子:“你快用碗幫我舀一點生米水吧。”
“好的。”
妻子欣然同意,先把米水盆放到床邊的桌上上,再用杓子舀了一杓連米帶水,盛放到一個飯碗裡。
她隨後又操起一雙筷子,連同飯碗一並遞到丈夫手裡:“快嘗嘗這碗特殊的生米粥。”
丈夫伸出雙手,連碗帶筷子一並接過來,並在妻子矚目下,就像吃稀飯一樣,喝了一口水,連同幾粒生米流進嘴裡。當感覺到米粒的時候, 便用牙齒用力咀嚼了一番。
生米由於被水浸泡過了,不再那麽堅硬,讓丈夫順利地嚼碎吞咽。
妻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丈夫的表情:“怎麽樣?”
丈夫品味一會,才含笑點點頭:“嗯,好吃。如果再讓米多浸泡一點時間,那麽口感會更好。”
妻子知道白米因為浸泡時間太短而還有點硬,於是笑道:“那好,你再忍一會,等把白米徹底泡‘粉’了再吃。”
丈夫已經饑不擇食了,並沒有放下手中的碗,而是慢慢地把碗內的米水來一個‘席卷殘雲’。
小志國這時悄悄醒了,也許有點餓,一看到阿爸正津津有味吃一碗稀飯,便撲到他的身上,似乎要搶阿爸手裡的碗。
丈夫一看兒子也來湊熱鬧,趕緊把空碗拿開,並衝兒子笑道:“寶貝你可吃不了這玩意,還是讓阿媽喂你吃雞蛋吧。”
妻子覺得兒子應該先喝一點水,便拿著一個鐵水杯去倒昨前天晚上燒開的煮雞蛋水,但她發現保溫瓶裡的水已經沒有熱乎勁了,不由蹙起了眉頭。
丈夫看在眼裡,不由靈機一動:“你可以用煤油燈把杯裡的水熱一熱。”
妻子被提醒了,頓時有了主意,在點燃煤油燈之前,首先掀開玻璃燈罩,在剝開兩個雞蛋,放入水杯裡,然後用火柴點亮了煤油燈芯,最後把水杯底部放在燈芯的藍火處燒烤。
丈夫見狀,不由笑道:“誰說咱們沒有一點能源了?依靠它也可以做熟東西嘛。”
妻子瞥了丈夫一眼:“你別臭美了,桶裡的煤油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