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嘉毅身為他們的船老大,權威自然不容褻瀆,當時把眼睛一瞪:“不是你倆,難道是我嗎?”
其中一個夥計趕緊辯解:“我們哥倆不是這個意思,覺得這裡暫時沒人也沒啥。您看他們夫妻倆病成這樣,不是也沒有人打擾嗎?”
另一個夥計頓時附和:“就是,在這裡唱幾天空城計應該沒事的。”
劉嘉毅深知堂姐夫的脾氣,為了能讓他安心去岸上醫院治療,當即不容置辯:“你倆不要再辯解了,立即按照我的話去做!”
那兩名夥計相互對視一眼,表情裡明顯流落出不滿。
劉嘉毅很會當船老大,一看手下夥計不再有異議了,為了安撫他倆,當即表示:“你倆正好可以免費食用剛送上來是給養。另外,我還要給你倆每天加三倍的工資。”
他的慷慨許諾,終於換來了兩個夥計的笑模樣。
“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把島守好。”
劉嘉毅安頓好他的夥計,便鑽進了船艙安慰堂姐夫:“你就放心吧,我已經留下小李小王幫你們守島。”
王偉先一聽,趕緊示意:“你快把他倆叫進來,我有話交待。”
劉嘉毅知道他要向夥計們交待一些事情,不敢怠慢,又鑽出船艙,站在甲板上衝著已經在岸上的兩個夥計大聲招呼:“你倆先上來一趟,聽我姐夫訓話。”
已經得到甜頭的兩個夥計自然惟命是從,乖乖地沿著跳板登上了漁船。
王偉先和妻子分別被安置船艙裡設置的兩張床上,小志國則有身體情況稍好的妻子看護著。他一看那兩個要留島的夥計進入了船艙,便掙扎坐起來。
劉嘉毅見狀,趕緊過來幫扶一把。
王偉先做穩了身子,這才打起精神交待兩位留守者:“以後···這幾天就辛苦你們二位了···”
兩位夥計趕緊表示:“不辛苦,您有啥事,就請吩咐吧。”
妻子一看丈夫語氣還很虛弱,便插話道:“還是我來說吧。”
丈夫緩了一口氣,不再言語了。
劉秀娟接下來就把島上一些日常的‘功課’詳細地向他倆交待一番。
這兩個夥計沒有想到守島還這麽麻煩,隻好諾諾連聲,隻想穩住對方的情緒,但心裡卻是令一番打算。
劉秀娟又反覆交待一下如果遇到意外情況,一定要用那台步話機跟岸上的海岸警備處及時聯系後,終於停了下來。
其中一位夥計試探道:“您們還有需要吩咐的嗎?”
劉秀娟覺得沒留下任何死角,剛想搖頭,但被丈夫的話給製止了。
“還有一點···你們千萬要牢記···”
兩位夥計同時把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
王偉先繼續講道:“剛才我愛人交待的事情裡···你們可以忘記其他的···但千萬不要忘記每天早上定時升國旗呀!”
兩位夥計心頭一震,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
劉秀娟立即接過話茬:“對對對,你倆可以忘記喂島上的小雞,因為它們能在島上自行啄食吃;也可以忘記記錄氣象數據,因為斷幾天也沒啥;也可以疏忽了其他設施的養護,因為我們日後回來會補上。但一定不要忘記讓我們的國旗每天在島上跟隨太陽升起。因為她是咱們蔚山島的護身符,並宣誓著祖國的主權。”
就連劉嘉毅聽得都無比動容,鄭重地吩咐他的夥計:“你倆聽好了,這件事情決不能落下!”
本來抱著敷衍心態的兩位夥計無不動容,
異口同聲回答:“請您們放心,我們哥倆就算每天忘記吃飯,也不會忘記升起國旗。” 王偉先這時費力地抬起雙手作揖:“拜托兩位了。”
漁船終於緩緩離開蔚山島。
躺在船艙裡的王偉先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這是他守島四年中第一次要離開幾天時間,心裡的那種滋味難以言表。
本來躺下的他又突然坐了起來,衝著陪在他和妻子身邊的劉嘉毅請求:“你能扶我出去一趟嗎?”
劉嘉毅好奇道:“你是要解手嗎?就在這裡吧,又沒有外人。”
王偉先微微搖頭:“我的身體裡早就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了,還能排泄什麽?”
“那你出去幹啥?”
“我想看一看蔚山島。”
劉嘉毅不由苦笑:“你天天都泡在島上,難道還沒看夠嗎?”
王偉先虛弱的解釋:“我···我這幾年一直生活在這個島上···它不僅是我家···也是我的整個世界···今天一旦離開···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每天都身在其中···好久沒遠距離瀏覽它的全貌了···”
劉嘉毅聽得心裡有些酸酸的:“可是你的身體?”
“有你幫我···不礙事···”
劉嘉毅因為已經分出兩個夥計守島了,漁船上已經沒有人幫忙了,正感到為難之際,劉秀娟發聲:“你就攙扶你姐夫上去瞧一眼吧,否則他的心裡不踏實。”
劉嘉毅隻好同意:“那好吧,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王偉先因為要做一件殷切而渴望的事情,頓時精神大振,在劉嘉毅的幫助下,奇跡般下床並一步步邁出船艙。
劉嘉毅在此過程很緊張,小心翼翼架著他的身子,還不時提醒:“慢點慢點。”
王偉先終於現身甲板上了,此刻蔚山島距離他的視野還不足一海裡,整個島的全貌盡收眼底,這讓他的精神亢奮了許多,眼神也亮了起來。
這就是他這幾年辛勤付出和堅守的小島呀,如今它逐漸遠離自己,卻又喚起內心中的多少辛酸的往事?
他的雙眼不禁模糊了,感覺不是跟一塊沒有生命的孤島分別,而是一個鮮活的戀人。正所謂——兩相青澀兩相知,難舍難分水相溶。遙望海島俱淚下,話語漸少亦難見。獨自相思獨自悲,何時有夢再重來。
他久久矗立在甲板上,眼望那座小島在視野內漸漸變小,直至最後消失。
不知什麽時候,劉秀娟也出現在他的身體另一側,緊緊偎依在他的身旁,一雙杏眼也眼巴巴望著就快消失在天海之間的黑點。原來,小志國吃飽後,可以安心補覺了。她才趁機踉踉蹌蹌走出來。其實,她對這個小島的感情並不比丈夫小。女人本來就是柔性動物。她對那塊棲息的領地又心懷一種特殊的感情。
“偉先,你要保重自己。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聽了妻子的勸慰,王偉先體內湧現一腔熱血:“對,我們眼下跟它短暫分別就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守護。”
另一側的劉嘉毅眼看他對這個自然條件相當惡劣的海島居然有這麽深的感情,內心唏噓不已,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有些站麻了,趕緊再次相勸:“姐夫,咱們快回吧。你若再站一會,咱們的船就該靠岸了。”
王偉先也許剛才的感情太投入了,渾然忘卻自己的身體不適,當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已經不屬於自己了,根本無力去驅動。
這下可苦了身邊的劉嘉毅和妻子了。他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身體已經發僵的王偉先拖進了船艙。
“我的姐夫呀,你可真是的!”
劉嘉毅實在不能理解他的固執和執著,只能無奈地歎息。
漁船一靠岸,王偉先和妻子劉秀娟立即被送到就近的港口醫院做詳細檢查。
劉秀娟的身體狀況還算樂觀,經過診斷,只是輕微的腸炎,開點口服藥就緩解過來了。其實她的身體經過補充營養就能像正常人一樣了。
王偉先的健康狀況卻相當糟糕,不僅僅是嚴重的腸炎,還伴發多種合並症,身體又嚴重脫水,一躺進病床上,就被輸上了藥液。由於他無法進食,只能靠輸液來補充生理能量。
他的病倒不僅僅驚動的是自己的家人,就連上級領導也親自到醫院探望,得知他生病的原因,頓時產生莫名的感動,在慰勞他的同時,又動員社會輿論力量對他的事跡進行宣傳報道。
他所住的病房成為了新聞前沿陣地,令他接應不暇。最後,還是醫院方面對病房采取了管控,才讓他能安靜養病。
由於他守島的事跡早已經在當地老百姓之間流傳開來,當他們得知這位模范人物住進了當地醫院,便有很多熱心人自發來醫院探望。當然,他們被醫院方面拒之門外。
劉秀娟已經逐漸康復了,得知這件事後,顯然異常感動,為了不辜負大家的好意,她親自出面進行答謝。
那些好心人只能通過她對守島模范進行一番慰問,才紛紛離開。當然,也有好心人留下了慰問品,即便劉秀娟拒絕都辦不到。
當劉秀娟把接待情況向丈夫動情地講述一遍後,令王偉先激動得熱淚盈眶。
盡管他的身體還相當虛弱,但依舊發現高亢的聲音:“秀娟,國家沒有忘記我倆,人民也沒有忘記我倆。我倆就算付出再多也值得了!”
妻子含淚點點頭:“嗯,能夠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可,我們就算再苦也無所謂了。 ”
丈夫心情又有自卑:“其實我們做得還遠遠不夠,但卻得到社會這麽大的關注,實在是有愧呀。”
妻子欣然笑道:“咱們還來日方長呢,以後再繼續努力。”
丈夫有些心血來潮:“秀娟,我恨不得馬上回到島上去!”
妻子嚇了一跳:“你的病還很嚴重,怎麽可以出院呢?”
丈夫不由歎息:“唉,我的身子真是不爭氣。咱倆經歷同樣的狀況,可你的身體卻能恢復這麽好。”
妻子不禁潸然落淚:“你還說呢,難道我不知道是啥情況嗎?咱們哪裡是經歷一樣呀!”
丈夫一愣:“你知道啥?”
“你為了我,就連雞蛋都偷摸省下來,甚至把盡可能省下的開水給我喝,才沒有讓我承受太多的苦,而你自己卻···”
妻子感動得說不出話了。
丈夫卻顯然很內疚:“秀娟,你跟著我受了那麽多的苦,我如果還講究跟你共分享的話,那還算是一個男人嗎?所以,我只有比你吃更多的苦,心裡才能稍微踏實一些。”
妻子一副嗔怪的語氣:“你呀,真是還不十分懂我。難道就你知道保家護國嗎?我雖然是一個女人,但骨子裡的家國觀念並不比你少。你以為我就懂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呀?”
丈夫趕緊點頭:“是是是,你的覺悟一點不比我少。咱們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彼此之前相得益彰呀。”
妻子驚訝地望著丈夫:“喂,真沒看出來,你平時木訥不愛說話,現在居然講話一套一套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