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先不禁渾身一震,一把握住陳阿六的胳膊。
陳阿六大吃一驚:“你···你要幹什麽?”
王偉先一副目光咄咄逼人:“你要跟我說實話,對這個男人是不是很了解?”
陳阿六有些慌了,趕緊搖頭:“他的你的客人,我怎會了解他?你快放開我!”
他奮力擺脫了王偉先的控制。
王偉先一聽他這樣表態,並沒有再對他窮追猛打,而是試探詢問:“你真不認識他?”
陳阿六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不認識就不認識!你幹嘛這樣激動?”
王偉先的神色緩和一些,但沉思不語。
陳阿六抬手抹了一下腦門,恢復一副輕松的語氣:“但我猜測他並不是嫂子的大哥。”
王偉先一副溫怒:“你不要自以為是。人家就是你嫂子的大哥。”
陳阿六好像怕了他,不再跟他較真:“好吧,算我自作聰明好嗎?我該幫嫂子做飯去了。”
“你要幫她?”
“是呀,你不是說她一個人做那麽多人的飯會很累嗎?我幫著下廚好了。”
王偉先不由苦笑道:“你會跟廚房裡的活嗎?別越幫越亂!”
陳阿六不滿地白了他一眼:“請你別小瞧人!我可是乾過的,還是科班出身呢。”
王偉先猛然想起他曾經去廚師學校學習過一段時間,雖然最終放棄了,但對做飯這一行還是懂一點的。
他目送陳阿六的離開,總覺得對方並沒有跟自己講實話,似乎掩飾著什麽東西,不由陷入了沉思。
“小王!”
他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慢慢轉過身來,好奇道:“楊大哥怎過來了?”
楊萬慶正挺立在距離他不足五米遠的地方,假如不發聲,就幾乎像幽靈一番令他毫無知曉。
楊萬慶一副狐疑的目光盯著他:“你的老鄉跟你說啥了,讓你就像丟了魂似的?”
王偉先心裡不由一動,對方好像很關注他倆的對話。
“沒啥,我只是打聽一下他們啥時走。”
“哦,他怎麽說?”
王偉先從對方的目光裡敏銳地覺察到他也巴不得那些人快一點離開。這到底是為了啥呢?
“哦,他說要看那位大作家的意思。”
楊萬慶不再問下去,思忖一下,便轉身奔山路另一端走開了。
王偉先望著他的背影,又陷入了沉思。這一次,他是為了這個令他捉摸不透的男人。
當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又跟妻子講起了悄悄話。不過,這回又是妻子主動扯起了話題。
“難道小六子也不走了嗎?”
丈夫略有所思:“哦,他擔心你一個人做飯太累,就留下來幫幫你。”
“是嗎?”
“他是那樣說的,在廚房裡表現怎樣?”
“他倒是蠻會做飯的。不過,據我所知,他平時是一個懶蛋子,否則就不會學了廚師卻半途而廢了。這一次,為了那位作家,為啥會如此賣力呢?”
丈夫思索一下,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隻好猜測一句:“也許那位作家給了他啥好處了。”
“這是肯定的。否則他怎心甘情願被人家驅使呢。”
丈夫微蹙眉頭:“我總有一點想不明白。”
“哪一點?”
“小六子平時就是一個小混混,怎麽會跟一位文人打成一片呢?”
妻子哼了一下鼻子:“你看那位安老師哪一點像一個文人?倒像一個倒爺!”
丈夫其實也有同感,
但不得不否定妻子:“你別瞎說。文人到底應該啥樣,也沒有啥標準的。” 妻子不由歎息:“咱們這個島今後恐怕永無寧日了,就連小六子那樣不靠譜的人也懶著不走了。”
丈夫趕緊表示:“他不走也好,就讓他伺候那些人吃喝好了。”
妻子有些不安:“我總覺得有啥事要發生。”
丈夫把手搭在妻子的身上:“你就別疑神疑鬼了,咱們只要繼續守島,啥事不會經歷過?那些人總會有走的那一天。”
妻子翻一下身:“你說得也是。照他們這樣奢侈活著,也不會呆太久的,也許經歷一次台風就會把他們嚇退的。”
丈夫沒有再吭聲,心裡卻想,可惜台風上次肆虐了一回,好像已經過了台風季節。
妻子一看他沉默了,嘴裡就像自言自語:“不知道楊大哥能在島上呆多久?”
丈夫心裡一動:“你好像並不討厭他?”
妻子反問:“我為啥要討厭人家?”
“你不會真把他當娘家大哥吧?”
妻子的眼神流露一絲感動:“我如果真有這樣一位大哥就好了。”
丈夫又皺一下眉頭:“你為啥這樣想?”
妻子卻沉湎於另一種情愫:“他看起來吃苦耐勞,身體又高大結實,如果有這樣一個哥哥,我在小時候肯定會被寵著,並且有安全感。”
丈夫心裡一動,眼框有些濕潤:“我知道你的家境不太好,從小就沒了阿爸,受了很多累,吃了很多苦。”
“是呀,如果當初有這樣一位哥哥,就會讓我有一座靠山。”
丈夫就像拍嬰兒一樣,輕輕拍著妻子的身體:“現在好了,我就是你以後的靠山。”
妻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了,但身體卻往丈夫這一側翻動一下。
第二天,楊萬慶再與陳阿六見面時,彼此都沒有像之前那樣客套幾句,彼此卻偷偷交換一下詭譎的目光,似乎在心裡進行著一場激烈的交鋒。不過,王偉先與妻子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在他們眼裡,楊萬慶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楊萬慶,不再跟任何人有虛以為蛇的寒暄。而陳阿六與那位大作家等人卻是心照不宣,彼此之間有心神交匯的東西在潛移默化地傳遞。
劉秀娟還是像以往那樣對楊萬慶客氣。畢竟,在其他人眼裡,他就是她的大哥。她對楊萬慶的好感不僅來源於他的勤勞實乾,而且還有一份依賴感,尤其是在應付島上這些不踏實的來客。
她對作家等人卻是不冷不熱,心裡巴不得對方感覺他們是不受歡迎的人而知趣離開。
王偉先在這樣的氣氛稍顯沉悶的場合裡尷尬極了,想打破這樣的局面,可一時又笨嘴拙舌,無從談起,只能草草扒了一碗飯便借口還有事要做,早早退出了飯局。
楊萬慶等男主人一撤,立即跟陳阿六以及安德平等人針尖對麥芒地對視一下,隨即把飯碗重重一放,揚長而去。
曾經跟楊萬慶交好的高翔見狀,神態間一副無可奈何。
陳阿六趁機正要與安德平進行交頭接耳,但不巧被正好走進屋的劉秀娟撞個正著,隻好慌張掩飾過去。
不過,他倆的神色慌張還是被女主人看在眼裡,心裡不由泛起了波瀾。
安德平意識到這間被臨時用作餐廳的房間並不是私下交流的場所,便暗中向陳阿六使一個眼神,然後也草草結束自己的用餐。
高翔和孫建一看主子撤了,也很快離開了這間餐廳。只有陳阿六沒有走,衝在場的女主人滿臉賠笑:“嫂子,我幫你一起收拾吧?”
自從楊萬慶在這個島上出現以後,劉秀娟除了每天早上出席升國旗,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為這些留島客人做飯倒成了她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平時閑不住的她當然會珍惜這份家務,自然不會再與他人分享,尤其是她平時並不待見的陳阿六。
“謝謝,還是我來吧,你能幫我做做飯就足夠了。”
她並沒有讓對方伸手。
陳阿六自然是求之不得,道了一聲“辛苦嫂子了”,便急匆匆往外走——
劉秀娟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心裡又不禁犯起了嘀咕。
她把桌上所有的殘羹和餐具都轉移到廚房裡後,腦海裡又回想起陳阿六與安德平鬼鬼祟祟的那一幕,心裡總覺得不踏實,於是就擦擦手,快步走出廚房。
此刻,她看到丈夫和楊大哥正在熱火朝天地開拓一條環島山路,為的就是日後巡島方便,而平時跟楊大哥忙碌的高翔卻不見了蹤影。
她心裡不禁有氣,那些男人真把自己當做養尊處優的客人了,眼看著丈夫和楊大哥乾活,他們自己卻上哪躲清閑去了。
她於是奔向他們的客房要一看究竟。
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間客房居然是空的。他們都去哪了?
她轉身出來,不由環顧島的周圍,並沒有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蹤跡。於是,她便繞島尋覓,可繞了大半圈,都沒有任何人影,如果再繼續繞下去,就該跟丈夫他倆會合了。
咦,他們都躲到哪去了?
她的腦海裡又不禁閃現飯桌上的那一幕。
她又仔細觀察一下小島的四周,心裡不由一動,這些人也許躲到那些山洞裡去了。
於是,她悄悄沿著坡道溜到一處洞口,突然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在洞口一閃,隨即就遁入洞中了,雖然轉瞬即逝, 但那個身影好像就是那兩個隨從男子之一的孫建。
她心裡豁然明白了,敢情這些男人躲到山洞裡密謀去了,剛才的孫建肯定出來把風,因為沒有發現任何情況就又縮回洞裡去了。
他們到底有什麽企圖?
她決定要弄個清楚,便冒險接近那個洞口——
劉秀娟對島上這些山洞很熟悉了,知道這處洞口跟其他幾處洞口都是相連的,裡面雖然像個迷宮,但她對裡面的環境了如指掌。
她在洞口外向裡面張望,尚無法判斷這幾個男人躲到哪條岔道了,那個孫建也是蹤影皆無。
她深吸一口氣,全然不顧危險繼續往洞裡挺進——
就在她沿島尋找陳阿六等人行蹤的時候,卻不經意納入了楊萬慶的視野裡。他微微皺一皺眉頭,便對身邊埋頭乾活的王偉先講道:“你先忙著,我去一趟廁所。”
王偉先完全投入到忘我的勞動中,根本沒有發現妻子的動態,便頭也不抬地答應:“嗯,你去吧。”
楊萬慶把那雙髒手在屁股後面蹭了蹭,便沿著一條山路走開了。
王偉先百忙之中抬一下頭,發現他並沒有直接去廁所的方向,但沒有在意,又繼續埋頭乾活。
再說劉秀娟屏住呼吸繼續往溶洞深處摸索,希望能聽到那些人密謀的聲音。她一直對這些人不放心,急切盼望能了解對方的企圖,卻全然不顧把自己處於危險的境界,而危險也正向她緩緩逼近——
她突然預感身後不太對勁,剛要慌張回頭看,後腦就被重重一擊,便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