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個島的外形就像一個饅頭形狀的山丘,所以根本沒有平坦的路可走,除了為數不多的人工石階外,其它大多說都是崎嶇的山路,如果算是山路,那倒也不錯,其實他倆所到之處,大部分都是陡峭的山坡,如果稍有不甚,就會滑到,甚至重重地從上滾下去。
劉秀娟雖然也算是在海邊長大的女人,但通過這樣陡峭的海島還是不適應,行走起來是磕磕絆絆且戰戰兢兢。
王偉先無法不擔心自己的妻子,不得不走兩步停一下,始終騰出一隻手去拉拽拖後的她。
“當心,別急!”
他一遍又一遍提醒著妻子,自己卻緊張出一腦門的汗。
劉秀娟半天沒敢緩一口氣,趁丈夫停下來拉自己的手,乾脆坐了下來。
“你怎麽了?”
“我・・・有些累了,要歇會透透氣。”
王偉才頓時笑了:“哈哈,巡視這個屁大一點地方,還帶歇口氣呀?”
劉秀娟卻報以苦笑:“這裡哪有道呀,淨是在陡峭的山坡上爬來爬去的,我都有些暈高了。”
王偉才的笑容戛然而止:“真是難為你了,就連我每次上上下下都小心翼翼的。”
“是呀・・・”劉秀娟又深呼吸幾口,“我有些透不過氣了。”
“你是因為太緊張了,等適應這裡一切就好了。”
“嗯,是要適應,否則要是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嘿嘿,你還真能比喻。不過,萬一跌下去就慘了。”
劉秀娟向下瞥一眼山腳下的滔滔海浪,不由倒吸一口氣。
等他倆巡查完島上每一個角落,彼此心裡都松口氣。畢竟,昨天早上的那一幕已經給他倆留下了陰影,就怕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去而複返。
“好了,沒什麽情況,我們該去升旗了。”
王偉先憑借對島上的了如指掌,斷定沒有不速之客闖入,於是開始做例行工作。
當他最終把五星紅旗緩緩升起來時,作為妻子的劉秀娟又情不自禁敬軍人禮,對她來說,自己雖然不是真正軍人,但想到自己承擔了保家衛國的工作,那種軍人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不過,她這回再敬禮時又多了一層含義,五星紅旗就像她和丈夫的守護神,保障他倆的安全。
王偉先完成升旗的任務後,便放眼眺望遠方。
“秀娟你看!”
劉秀娟還沉湎於對紅星紅旗的崇敬中,被丈夫一聲招呼而拉回了現實,順著對方手臂伸展的方向一望,正有幾艘白帆從對岸方向緩緩駛來――
“我們的漁船?”
“是的,它們終於可以正常出海作業了。”
劉秀娟露出欣慰的眼神,因為島的周圍就是一個天然的捕魚場,在這個島上,隻有遠眺過往的漁船,才會感覺這裡並不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才感覺與對岸還緊密相連。
她情不自禁衝遠方的漁船頻頻揮手。
王偉先不由嘿嘿笑道:“傻丫頭,距離這麽遠,他們怎能看得到?”
劉秀娟不得不放下胳膊:“偉先,那是咱們生產隊的漁船嗎?”
“應該有,但不全是。”
“它們會來島上停留嗎?”
“一般不會。人家還著急捕魚呢。”
劉秀娟不由歎息:“它們要來島上靠一靠就好了。”
王偉先一愣:“為啥?”
“起碼能熱鬧一下。”
“哈,你還挺好客。”
“沒有辦法,
人是不能孤立存在的。我們需要跟外界交流。” 王偉先心裡一動,意識到妻子還一時無法適應如此孤寂的環境。
“好了,咱們該下去做飯吃飯了。”
王偉先拉著妻子的胳膊要回到生活區。
劉秀娟因為那些漁船距離還比較遠,隻好再戀戀望一眼,跟隨丈夫下到山腰處的生活區。
由於昨天新增了給養,讓他倆的早餐比起昨天要豐盛了很多。
劉秀娟在吃飯時不由感歎:“可惜島上不能儲存新鮮的食品,全要依靠隊裡漁船隔幾天送一趟,可一旦遭遇台風就沒有保障了。”
王偉先一邊大口咀嚼著一邊含笑道:“台風不是經常有,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有保障的。”
劉秀娟“嗯”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
早飯結束後,劉秀娟等再次登高觀望那些漁船時,發現它們已經分布在周圍的海域了,正在開展捕魚工作。
雖然距離比較遠,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從最近的一艘漁船頻頻招手。
王偉先見狀,又嘿嘿笑道:“沒用的,人家就算看到了,也沒工夫搭理你。”
劉秀娟隻好放下胳膊,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偉先,這裡如果沒有台風,那些漁船會天天過來嗎?”
王偉先搖搖頭:“不一定。它們是流動作業。也許明天會去另一片海域,也許你連船影都看不到。”
“唉,哪怕每天都能看到船的影子也好呀。”
王偉先略有所思:“聽老張說,隊上的漁船要承包給個人了。”
“哦,會嗎?”
“既然風都刮到隊裡了,應該不會錯。咱們這裡以後也會像內地一樣,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了。”
“如此說來,假如你不承擔守島任務,咱家也能分到一艘漁船了?”
王偉先微微苦笑:“隊裡哪有那麽多漁船呀?估計是家庭分組承包。”
“即便如此,你身為生產隊長也應該有一份吧?”
“算了,別聊這個了。咱們不是肩負守島工作了嗎?乾這樣工作就乾不了那樣。”
劉秀娟不再說什麽,開始默默做一些家務。她並不是一個碎嘴的女人,既然堅定地選擇了守島的工作,就沒啥可埋怨的。
王偉先同樣沒有閑下來,又開始忙碌其它的功課――觀天象、測風儀和護航班。
當天晚上,那些漁船早已經返回對岸了,黑夜伴隨著孤獨籠罩在整個小島上。
他倆隻能蜷縮在房間裡,依靠那盞煤油燈來支撐一絲光明。
妻子開始鋪床為休息做準備工作。
丈夫則坐在一張方桌旁,開始在一個日記本上寫一些東西。
原來,這也是他每天的例行功課,要把這一天觀察到的東西都一一記錄下來,積累一些重要的數據。
劉秀娟鋪好床後,便去了另一間房,那裡坐落著做飯用的小煤爐,由於運來了煤炭,所以就沒讓它熄滅,而是封好了,等明天再使用時就不用再費力重新生火了。當然,為了保險起見,他們把煤爐安置在另一間空房裡,既可以預報煤氣中毒也不會受到外面海風的侵襲。
劉秀娟來到煤爐旁,伸手把壓在它上面的水壺拎起來,首先檢查一下裡面的煤火,覺得沒啥問題了,便蓋好爐蓋,然後端著熱水壺返回原來的房間。
她先把熱水壺裡的熱水倒入一個盆子裡,再用水舀子從一個水桶裡盛水,再緩緩倒進熱水盆裡,伸出一根手指在盆水裡蘸了蘸,覺得水溫可以了,便向已經完成記錄的丈夫招呼:“你該燙燙腳了。”
王偉先站起身來,首先伸一個長長的懶腰,然後抄起桌上的馬燈就往外走――
劉秀娟一愣:“你還出去幹嘛?”
王偉先回頭莞爾一笑:“我出去轉一轉,再順便上個廁所。”
“你要快點,別把洗腳水晾涼了。”
“你先洗吧,不用等我。”
劉秀娟望著丈夫出去的背影,不由搖搖頭,同時低頭瞥一眼下面的那盆洗腳水。
等到了該休息的時候,劉秀娟又睡不著了,不得不從床鋪上坐起來。
王偉先被驚動了,立即睜開眼睛盯著悶頭坐著的妻子。
“秀娟,你還熱嗎?”
劉秀娟沉默片刻,才輕輕地搖頭:“不是,我想英子了。”
王偉先不禁肅然了,也立馬起身,抬胳膊想搭在妻子白皙的肩膀上,但又忍住了。
“特別想嗎?”
“嗯,我昨晚還夢到她了呢。”
“要不,你明天回岸上去看看她吧?”
劉秀娟思忖了良久, 終於搖搖頭:“還是不要了。”
“為啥?”
“我擔心自己還像上回那樣。”
“上回怎麽了?”
“上回・・・我是哭著從家裡跑出來的・・・”
王偉先心裡一沉,那隻胳膊毫不猶豫地攬住妻子的肩頭。他深刻理解那種傷離別的滋味,自己作為一個男人尚有這種體會,更何況妻子一個女人呢。
“秀娟,要不把孩子接到島上吧?”
“不行!”妻子毫不猶豫地回絕:“這裡條件太艱苦不說,而且連一個孩子都沒有。英子在岸上起碼能有小夥伴陪她玩呀。”
王偉先仔細一想,便點點頭:“嗯,你說得很有道理,咱們就別讓孩子跟咱們一樣吃這樣的苦吧。”
劉秀娟抽泣幾聲,情緒才有所緩和:“就是,英子還小,隻要身邊還有別的親人,就會淡化沒有你我的思念。倒不像我咱們當爹當媽的,尤其在這樣的環境裡,對親人的思念之情愈加強烈。”
王偉先輕輕拍打妻子的肩膀:“我相信你能承受住這樣的思念之苦。”
劉秀娟發泄幾聲後,終於平靜下來,首先往下一栽身子:“好了,趕緊睡吧,否則又失眠了。”
王偉才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入睡,而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腦海裡不停閃現著把項守島艱巨任務交給自己的劉部長・・・・・・
那是一個月前,身為生產隊民兵排長的他被一個電話叫到了市武裝部。
因為武裝部是民兵的主管單位,王偉才自然不敢怠慢,風風火火地騎著單車到了市城武裝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