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彈指三年，一念而過。

張達右手的掃帚輕輕地掃去院落內的落葉，心無旁騖地感受著此方天地法則流動。

這時，一片黃色的落葉飄到張達的身上。

張達輕輕地將之拿在手中，這片枯葉上衰減的靈氣遠遠地超越了九級以下的天材地寶。

若是將這片樹葉丟入九級以下的世界足以演化一方山水。

這便是十二級世界的底蘊。

此界天地規則無比緊密，不似低等級的世界那般容易超越物理法則。

且不說那類比地球的二百四十倍重力，單單那濃鬱的天地靈氣，就足以造化萬般無窮。

在這偌大的方寸山，不時就有精怪化形而出，偶爾還能看到化形天劫。

斜月三星洞的門人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一般而言，菩提門人都不會太公為難這些精怪。

如若心情好還會為他們講道一二。

這點還源於菩提祖師的有教無類。

事實上，菩提也確實收了兩個特殊的記名弟子，一名是羅刹女·鐵扇，一名是積雷山·牛魔王。

羅刹，地獄之獄卒，職司呵責罪人。其形狀有多種，或牛頭人手，或具有牛蹄，力氣甚大，或為鹿頭、羊頭、兔頭等。

羅刹亦曾為守護佛法及正法行人，往往成為佛教的守護神，常常參與法會，隨佛聞法歡喜喜行。

男羅刹為黑身、朱發、綠眼，女羅刹則如絕美婦人，富有魅人之力，專食人之血肉。

所以羅刹即可為仙、亦可為魔、或為妖、或為佛。

凡之種種，全於一心。

無論是羅刹女，還是牛魔王，菩提祖師都是傾力教之。

反而是張達這個親傳弟子，待遇就有點令人玩味了。

菩提門下，弟子門人無數。

然則可謂之親傳弟子不過九人。

張達排行第九，身份無比尊貴，尋常弟子、門人，自然不敢得罪張達。

但是張達自從拜入菩提門下，菩提祖師只是尋常講道，並未傳之秘法。

而張達又不能顯示出原初修為。

所以在菩提門下，張達反而是最弱的“凡人”。

最弱的凡人，卻有著尊貴無比的身份。

這種矛盾的局面，自然而然令張達成為了局外人，成為了菩提門下被孤立的人。

三年來，張達未發一言，只是安安靜靜地聽從著菩提祖師的安排，聽聽道，打打坐，掃掃院落。

……

這一日，菩提講道停罷，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張達，疏導:“未穎，你來洞中多少時了?”

張達起身拱手行禮道:“弟子來洞中已有三年。”

菩提說道:“你即已來洞中三年，你想從我身上學什麽?”

張達回道:“但憑祖師教誨。”

菩提點了點頭，說道:“‘道’字門中有三百六十傍門，傍門皆有正果。不知你想學那一門。”

張達深邃的眼眸凝視著菩提，拱手道:“弟子全部都想學。”

菩提皺了皺眉，說道:“你可知人力有窮，萬物輪回，生死有命。”

張達回道:“朝聞道，夕死可矣。”

祖師聞言，咄的一聲，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著張達說道:“你這凡夫，貪得無厭，豈不知博而不精乃是修道大忌。”

菩提祖師走上前，用戒尺在張達的頭上打了三下，倒背著手，走入裡面，將中門

關了，撇下大眾而去。唬得那一班聽講的，人人驚懼。

八師兄陽海不滿道:“九師弟，你豈可衝撞祖師，祖師教誨，你銘記於心即可，三百六十旁門豈是你一凡夫有生之年可以學會的。”

張達默然不語，

緩步走出了三星洞。八師兄陽海皺了皺眉，看著張達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道:“此人端的沒有禮數，總有一天我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張達豈會不知陽海心中所想，不過一個區區化神期修士，跟腳又差，張達還真沒有放在心上。

這種資質的人，張達甚至生不出理會他的心思。

目的已經達到，張達自然而然地等待午夜三更。

張達還真沒有想道菩提這麽喜歡使用這個啞謎考驗親傳弟子。

孫悟空如是，他也如是。

……

午夜三更時分。

張達靜靜地躬身站立在菩提祖師的房中，靜靜地等待著菩提祖師的叫喚。

菩提盤膝坐起，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張達，說道:“未穎，你來我房中有何事情?”

張達拱手道:“祖師今日提示，弟子已經領會。”

菩提微微一笑，摸了摸白色的胡須，讚賞地看著張達，心道:“不愧是混沌魔神轉世，天資果然聰穎。”

菩提說道:“你想學三百旁門?”

張達恭敬道:“弟子不僅想學三百旁門，還想學三千大道。”

“哈哈……”

菩提大笑道:“你倒是還真敢說，若我能交你三千大道，那我豈不是道祖?”

張達恭維道:“祖師不拘泥於一門一派，兼容並包，百家皆通，弟子願意承接祖師衣缽，將百家要義發言光大。”

菩提摸了摸胡須，淡笑道:“你這豎子倒是大言不慚。”

張達正色道:“唯所願爾，但求朝聞道，夕死可矣。”

菩提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張達，說道:“為師今日就教你術字門，請仙扶鸞，問卜揲蓍，趨吉避凶之理。”

張達拜道:“多謝祖師賜法。”

菩提愈加滿意，讚賞的眼眸凝視著張達，心裡道:“此子不驕不躁，求道之心永不退，或許將來會成為一名大羅。”

……

三日之後，方寸山山巔。

張達術字門小成。

菩提祖師眺望著遠方天空，說道:“未穎，今日你下山一趟，給與說話的第一個人卜卦一次，驗證一下你的修行成果。”

張達拱手道:“弟子領命。”

……

張達回首看了一眼斜月三星洞，屈指一算，陡然覺得自己在此界的命數變得無比玄澀。

張達心道:“有人遮掩天機，難道是菩提祖師?他為何要遮掩我的天機?”

“祖師到底想讓我下山為誰算卦?”

張達帶著心中的疑問，不急不緩地走下了方寸山。

……

不遠處，一隊士卒正護衛著一名官員向著張達走來。

忽而，那名騎在白馬上的官員打量了一下張達身上的道袍，喊話道:“道長可知無名村怎麽走?”

張達聞言，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官員，右手掐算，冥冥之中演算到這名官員有血光之災，說道:“大人，此去恐有血光之災。”

一旁的官差說道:“你這小道士怎麽說話的?大人可是清遠府府尹，何人敢捋大人的虎須?”

府尹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小道長也是無心之言，還請小道長告知無名村的位置，本府重重有賞。”

張達思索了一會，說道:“府尹大人，可願貧道為你演算一卦?”

府尹饒有興致地看著張達，說道:“你這小道士真有意思，若我不同意你的要求，你是否就不願意帶我們去無名村了?”

張達笑了笑，說道:“是的。”

“無禮之徒。”侍衛長怒喝道:“你若是耽誤了大人娶親的時辰，我一定砍了你。”

張達眯了眯眼，銳利的眼眸凝視著府尹，一點也沒有退卻之意。

“小道長好膽魄。”府尹淡淡地說道:“你就算算本府今日去無名村所娶之人的名字?”

張達點了點頭，右手屈指掐算，忽而面色一變，冰冷而又銳利的眼眸凝視著府尹，冷冷地說道:“大人今日去無名村並不是娶親。”

府尹饒有興致地看著張達，說道:“小道長果然是世外高人，那你覺得我此行順不順?”

張達冷笑道:“今日，你們必死無疑。”

府尹眯了眯眼，陰冷的眼眸凝視著張達，說道:“小道長與我有仇。”

張達答非所問地自語道:“卦者不自卦，弟子領會了。”

張達面色一變，意念一動，一縷紅色的火焰虛空滋生，瞬息之間三十名官差連同府尹全部灰飛煙滅。

……

張達緩步向無名村走去，看著大紅花紫的無名村，靜靜地走到小嚴的家中，看著那個蓋著紅蓋頭的女孩，輕輕地說道:“好好地活著，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小嚴聞言，猛然掀開紅蓋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張達，說道:“張大哥，你是回來接我走的嗎?”

張達搖了搖頭，說道:“清遠府府尹心懷歹心，隻想承一夜之歡，已經被我殺了，我會出面為你解決後顧之憂。”

張達頓了頓，說道:“願你日後幸福。”

小嚴淚水止不住地下落，聲音嘶啞地說道:“張大哥，你在的時候，我等了你三年，你去修仙之後，我又等了你三年。”

小嚴緩緩地從大紅衣袖之中抽出一把剪刀，幽怨的眼眸凝視著張達，說道:“張大哥，我真的那麽不堪入目嗎?難道我連成為你女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張達冰冷的眼眸凝視著小嚴，意念一動，瞬息之間抹去小嚴腦海中關於張達的一切。

張達輕輕地將小嚴放在床上，轉身大步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有些事，自有定數。”

“有些事，早已了然於胸。”

“有些情，本就不可能。”

“我是主神，你只是凡人，門不當戶不對，勉強在一起，只不過是互相傷害。”

“更何況，我至始至終只是把你當做一個朋友罷了。”

……

張達悄無聲息地走了，順道去了一趟清遠府，將有關無名村的所有概念全部抹除。

……

當張達再度回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之時，已經是月明星稀之時。

張達沒有猶豫徑直去拜見菩提祖師。

菩提祖師好似早已經知曉張達會到來，淡淡地說道:“你明白了什麽?”

張達沉吟道:“局中局，卦中卦，唯有超脫，才能算進天下。”

“然則已入局中，變數已生，唯有快刀斬亂麻，終結一切變數。”

菩提祖師說道:“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其一為變數，變數無窮，不可演盡，故而名為無窮。”

“無窮之卦，唯在一心，我心既天心，這便是卦者大成破局之道。”

其實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

假若沒有真正的力量，無論何種結果都會被逆轉。

張達拱手道:“弟子明白了。”

菩提祖師繼續道:“卦者，掌乾坤於一念之間，望斷時空，布局時間長河，以眾生為棋子，演繹天地歲月，明量劫於一心，故而活的更久，走的更遠。”

“然則，卦術為八百旁門，不可性命雙修之道。”

“故而，卦術為護道之物。”

張達躬身道:“還請祖師傳授長生之法。”

菩提淡笑道:“我這裡有兩法，一名為九轉玄功，一名為八九玄功，你想學那一法。”

張達拱手道:“弟子兩個都想學。”

菩提笑了笑，說道:“若你只能學一個，你想學哪一個?”

張達沉吟道:“敢問祖師這兩者有何區別?”

菩提祖師解釋道:“九轉玄功是金丹大道，而八九玄功不僅可以修持金丹之道，還可修持七十二地煞變。”

“幽通、驅神、擔山、禁水、借風、布霧、祈晴、禱雨、坐火、入水、掩日、禦風、煮石、吐焰、吞刀、壺天、神行、履水、杖解、分身、隱形、續頭、定身、斬妖、請仙、追魂、攝魂、招雲、取月、搬運、嫁夢、支離、寄杖、斷流、禳災、解厄、指化、屍解、移景、招徠、跡雲、聚獸、調禽、氣禁、大力、透石、生光、障服、導引、服食、開避、躍岩、萌頭、登抄、喝水、臥雪、暴日、弄丸、符水、醫藥、知時、識地、辟谷、魘禱。 ”

“七十二地煞變可避三災八難，萬劫不死，乃是神通之術。”

張達問道:“敢問祖師九轉玄功的功效是什麽?”

菩提祖師眼睛一亮，愈加讚賞張達，說道:“夫九要者，乃機要也。以應大丹九轉，法顯九門……”

張達聽了大半天，終於明白了菩提祖師的意思，“九轉玄功是功，而八九玄功是術。”

張達拱手道:“弟子願學九轉玄功。”

菩提淡淡地說道:“九轉玄功非比尋常，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魂飛魄散。”

張達說道:“弟子朝聞道，夕死可矣。”

張達心裡道:“菩提還是那麽喜歡糊弄了，我可不是猴子，可以讓你隨意糊弄。”

說實話，張達非常不喜歡菩提這種婆婆媽媽的性格，明明九轉玄功的潛力遠超八九玄功，還要在張達面前誇讚八九玄功。

這不就是變相地在引導張達選擇八九玄功。

張達不知菩提祖師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他從未懷疑過菩提祖師的為人。

畢竟，菩提祖師切切實實地將術字法和九轉玄功交給了張達。

這或許就是緣法，修道之人最是看重緣字，認為一切自有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