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是指使你謀害宸妃!”
暴室裡,東來垂手而立,一隻鎏金浮塵端放在臂彎間。他目光炯炯卻紋絲不動,似一尊石像,卻又處處透著威嚴。
這小宮女的身體好容易緩和過來,便被綁在刑具上,動彈不得。她的皮膚紅腫,是才剛被凍僵後用雪塊搓洗的緣故。
她的頭髮蓬亂,渾身都被冷汗打濕,單薄的衣裳黏黏膩膩的粘在身上。她的頭顱低垂,仿佛已經沒了生氣兒,但胸口卻一起一伏,沉重的呼吸聲仿佛是一架年久失修的風箱,呼哧呼哧的露著氣。
“不說,那就給我大刑伺候!”東來目光凌厲的一瞥,隨後轉過身。
他聽見身後那個宮女口中傳來一陣陣歇斯底裡的慘叫,聲音撞擊在青石磚建築的牆壁上又折回來。顯得越發陰森恐怖,那聲音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東來微微一抬手,動刑的太監們便停住手,他轉過身望著她,這小宮女的口中這一滴一滴的淌著血,黏在前襟上,黏在下顎間。
“你的骨頭倒是挺硬,可掖庭的刑具更硬,你的嘴縱然牢固,可我卻能用鐵鍁撬開你的嘴。”東來一步一步的走到小宮女身邊,忽的揪住她的頭髮。
她的頭被迫抬起來,用一雙無神的眸子瞪視著他。
東來冷笑著望著眼前瘦弱的小宮女,心裡暗暗稱奇。倒真是看不出來,這小丫頭還挺有膽氣,進來之前哭的梨花帶雨,真遇上刑具,竟然能泰然處之。
“你怎麽不說話?”東來重重的一甩手,小宮女的頭似遭受了一記重創,重重的一頓。
“你可以不說,因為你要為你的主子考慮,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主子可以安然無恙,可你的家人朋友卻要因為你,無端遭受滅頂之災。”
東來的腳步踏在雜草上,抬手用浮塵點點小宮女:“你是一定要死的了,你的九族也跑不掉。”
小宮女含恨斜睨著東來,緊緊咬住牙關,她的嘴巴紅腫,有血緩緩滲出來。
“好吧,”東來冷笑一聲:“你想見見你的家人嗎?”
小宮女難以置信的轉過臉來,怔怔的望著東來。
東來的話音剛落,暴室的門便轟然打開,在石室外忽的響起一陣稀裡嘩啦的鐵鏈響動,而且越來越清晰可聞。
“走,進去!”幾個手腳都用鐵烤鎖住的人被推進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東來冷笑著指了指一個老婦人:“這個應該就是你娘了吧?”
小宮女咬著嘴唇,凝著老婦人沒有說話。
她雖然不說,但這幾個後進來的人卻不能不說。上天作證他們活到這把年紀,能有女兒進宮做宮女已然是一生中見過的莫大陣仗,哪裡見過宮中審問罪奴大刑加身禍連九族的事?
“簪雪!”老婦人驚叫一聲:“你,你你怎麽?”
“簪雪,你這下賤丫頭,我就說你遲早會給家裡惹出禍來!”當中的老頭沉痛的擠出幾滴眼淚,站在一旁捶胸頓足。
“我就說,你是個災星掃把星!你就是到了宮裡還方人呐!看你把我害的!”說話的是個年輕人,看樣子比這小宮女大上幾歲,應該是他的哥哥。
至於一旁的小婦人,只是瑟縮著不敢說話,唉聲歎氣,如臨末日。
“簪雪,你到底做了什麽孽啊!”老婦人怕的抽泣一來,一面雙腿發軟,直接癱軟在地上。
東來冷然瞧著他們,淡淡的瞥向那小宮女:“現在你肯說了嗎?”
小宮女猛然轉過頭,死死盯住東來,東來微微垂下眼瞼,一副風輕雲淡的神色。他見小宮女不說話,便微微一怒嘴兒。幾個太監衝上來,亦將後進來的人綁上刑具。
東來將手中浮塵反拿過來,慢慢走到老頭身旁。他猛然將浮塵柄懟在老頭下腹,老頭登時驚叫一聲,冷汗便從額間滲出。
“爹!”小宮女的眼淚奪眶而出。
東來轉頭往她,嗤嗤笑道:“這還是你進來之後說的第一個字。”他轉頭拍了拍老頭的臉頰,一把扳住,一手指了小宮女:“瞧瞧,你閨女還是很孝順你的,她在擔心你呢。”
老頭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邊道:“她不是我閨女。”
“爹!”小宮女的似是在哀求。
東來指了指小宮女,隨即又揚起浮塵來:“你若再不說出實話,我便讓你全家老少無一例外,把掖庭十大酷刑都過上一遭!”
小宮女的嫂子一聽說十大酷刑已經嚇得昏死過去。
她的兄長和母親一左一右的呼嚎起來:“簪雪,你這孽障,你到底幹了什麽作孽的事兒,還不快老實交代,你想讓你爹娘兄嫂都跟著你遭殃嗎!”
簪雪咬咬嘴唇,雖然眼淚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卻還是咬著牙不肯講。
東來的面色漸漸變得狠厲,他終於輕蔑的哼了一聲,厲色望向太監們:“給我上夾棍!”
“不,不要!”小宮女的哥哥驚惶的扭動著身子,一面又罵小宮女:“你這小賤人,你想害死全家嗎!”
小宮女依舊不說話,東來隻好淡淡的一揮手。
十根手指在夾棍的作用下倏忽變得充血而凝紫,仿佛一根根風乾的臘腸。
慘叫連連,加之這些人很是膽怯,一道刑罰便哭的死去活來。
小宮女死死咬住牙齒,把眼睛緊緊閉上,她是竭力擠著眼睛,把眼皮擠得像兩個圓滾滾的小荔枝。
“簪雪,賤丫頭,你這個孽障,早知道你今日要犯下禍及父母的罪行,當初你生下來就該掐死!該聽你爹的,把你扔到井裡去!”老婦人一邊忍痛,一邊嘰裡咕嚕的胡亂詛咒。
東來微微一抬手,面上依舊平靜如水,他低頭望望小宮女:“怎麽,你還不肯招供?”
小宮女吐出一口血水,咬著松動的牙齒,恨恨的望著東來。
東來*的向太監一瞥,道:“既然她不肯說,那就上第二道。”他說著,頓了頓,凝著刑架上的兩個男人:“也不可將他們立即殺了,就用宮刑好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做太監!”小宮女的哥哥驚惶的叫起來。
東來的臉色有些難堪,他慢慢的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你好像很瞧不起太監呐?”
小宮女的哥哥忽的變了臉色,他望著眼前這個胖乎乎的人,才想起這間暴室中除了他和他爹,其余的男人都是太監。
“不,公公,您就是借小人一萬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呐!”他害怕的渾身發抖,一面衝小宮女頻頻喊話:“你這個該死的要丫頭,到底幹了什麽事,你快老實交代,你不要連累張家斷子絕孫呐!”
東來跳一跳眉毛,饒有興味的說道:“她呀,她謀害宸妃娘娘和皇嗣,宸妃娘娘,也就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嬪。”
男人頓時驚愕的說不出話,換句話說,這一家五口除了簪雪這個始作俑者全部驚愕的說不出話。
東來又悄聲問:“你妹妹犯的是死罪,是要株連九族的。皇上如今嚴斥本公公,一定要抓出幕後黑手。你可知道什麽內情嗎?”
男人微微垂下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若是你能說出內情,”東來頓了頓:“本公公可以想皇上請旨饒過你和你的家人。”
“哦,哦哦!”
東來的話一出口,這一家四口人便齊齊回憶起來,東來轉過身,衝小宮女挑挑眉毛,小宮女舔一舔嘴唇,將臉別到一邊。
“哦吼,脾氣還挺倔強。”東來冷眼瞧著她,那目光漸漸沁出寒意,終於他斂去最後的一抹笑意,冷峻便佔據了他整張面龐。
“來啊,動刑!”他低沉的嗓音震動了每一個人的耳膜。
刀具在火盆中烤過,又用烈酒消了毒。兩個太監一左一右的按住小宮女的哥哥,有人褪下了他的褲子。
“等等,等等我要揭發!”他嘶啞的喉嚨幾乎喊破了音兒。
東來乾笑一聲,轉頭看他:“說吧,大聲說出來。”
“有個男人曾經給我們家送過銀子!”他說。
“哦?”東來挑挑眉,暢然呼出一口氣:“是什麽樣的男人,叫什麽名字?”
“個子跟我差不多,很瘦,模樣挺俊俏,”他沉吟良久,道:“那個人自稱是二爺。”
“二爺?”東來的目光漸漸變得沉鬱,隨手接過太監拿著的刀刃,慢慢靠近他:“他是哪家的二爺呢?”
“這個我不知道, 不過這人說話跟我們一樣,是京城的口音,而且說話文雅,想必是個念過書的。”
東來冷笑一聲:“京城裡頭念過書的人多了去了,這不就等於沒說嗎?”
東來揚起刀子,假意向他下身刺去,他慌得閉緊眼睛,大叫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東來將刀子在掌心一轉,麻利的收回手:“說。”
“我記得那個人穿的是繡花的衣裳,佩著一個羊頭墜子,他的佩劍上也有個羊頭。”
“哥!”小宮女忽的吼了一嗓子,但仍舊阻止不了她哥哥強烈的求生欲。
羊頭圖案!東來的心忽然沉入水底,他叫人拿過紙張,匆匆幾筆畫出圖案遞到那人面前。
“是這個羊頭圖案嗎?”東來凝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可要看仔細,千萬不能出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