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話版明末
九月初九,土門村趕集日,還是重陽大集。
熊文燦不便在外久留,留下姓馬的幕僚前後奔走代辦各項事宜,本人則返回兵備衙署,坐堂理政。
約在午後時分,代表各方意見的秀才同聚在淮陰廟,一同看茶,相互交流。
周七提白瓷壺給諸人添水,也無須回避什麽,畢竟對各方來說他都不是外人。
在這裡,李秀才代表張地主前來;曹秀才代表張監軍;白秀才、呂秀才代表土門村的民意,屬於民意代表。具體這兩個秀才代表什麽,李秀才、曹秀才也是心知肚明。
四個秀才知根知底,趙良臣、李清遠也清楚這一情況,反倒是馬幕僚不明內裡,按著熊文燦的授意積極推動話題,協調各方矛盾,並提出各類利益交換,以便順利達成協議。
馬幕僚與熊文燦一樣,也是西南貴州人,祖上與熊文燦祖上一樣同是征南將軍傅有德麾下的征南軍後裔軍戶子弟。
三座寺廟歸屬已經談好,張監軍突然乾預下,熊文燦也爽快放手,雙方迅速達成相關協議。
李清遠出任蓮花觀觀主,靈岩寺改建為靈鴉觀,由趙良臣出任觀主;讓出淮陰廟,廟祝一職交給土門村人曹秀才。
三座廟觀一共有十五個道籍名額,目前只有六人有道籍,缺額九人,曹秀才佔走一個,還剩八個。
幾位秀才一同反對下,不得從縣裡其他地方抽選道士來土門村,這八個名額要從土門村……即土西教區裡選拔。
肥水不流外人田,道籍這種好事,爛也要爛到自家鍋裡。
八個從土門村、抱犢寨選出來的道童,算上曹秀才、周五郎、周七郎,這就是十一個。今後這三座廟觀必然回回到土門村人手裡,這一點說起來雖有遠,可卻能極大的激勵土門村的各家老人。
這是很大的一場勝利,終於從外人手裡奪回了淮陰廟,奪回了靈岩寺、蓮花寺。
許多老人、村民不清楚究竟意味著什麽,可知道這裡面有許多的好處,跟外鄉人、鄰村人談起來臉上也有光彩,仿佛戰利品一樣。
周七在房中旁觀,自然清楚這十一個道籍編制意味著什麽,不算在場的三個,另外八個道童人選勢必是從村中強力人家、大族子弟中挑選機敏的適齡少年。
這意味著最少有八個家庭綁到了無極宗戰車上,每個家庭怎麽也有三五戶交好的親族、鄰裡。
只要選好八個道童,以他們為樞紐,最少能直接影響四五十戶土門村居民。
整個土門村才多少戶人?四分之一被拉走,余下的村民從各方影響下,加入無極宗的效率會越來越快。
也會隨著走親訪友,平日交談,將無極宗宣傳出去,進而向縣城滲透。
八個道童,每個年薪折算下來也就五兩、七兩左右,這個級別的收入,放在縣城裡也是體面人家了。
衙役的年收入不好估算,這撥人是吃福利的;但縣裡各科房裡的書辦,守倉、巡夜、守門、巡路的鋪兵每年也就七兩二錢的薪水。
道童家庭得到這麽一筆收益,經濟能力上漲,話語權、影響力自然跟著上漲,也會加速傳教。
道童年入七兩,對家庭來說是實打實的七兩,不需要走人情,也不需要花銷交際,道童受管教,也不可能吃酒賭錢找女人。
所以一家若有一個道童,立刻就能步入‘小康階層’。
這帳不難算,這八個名額分配不好,村裡各家就得械鬥一場。
八個名額還會進一步細分,抱犢寨、青龍寨都可能插手。
四個秀才都清楚這八個道童名額對土門村各家意味著什麽,齊心協力保住這八個名額,其他次要一點的爭執可以放到一邊。
馬幕僚也想看到這種格局,解決問題最怕亂糟糟一片湧上來,讓人難分輕重緩急、主要、次要。
現在有了一個核心問題,在這個問題上稍稍退讓作為籌碼,就能斡旋、回轉其他小爭執。
不就八個道童名額?
馬幕僚一點都不心疼,倒霉的是縣裡其他道士,而且還後患無窮。
一個地區裡一個行業能吃飽飯的位置始終是有數的,土門村這裡前後多出十一個道籍,雖說頂替了十個僧籍,可這道籍持有者來自一個地方,是鄉黨、姻親……今後也是有資格競爭金闕宮院監一職的。
四方勢力的交鋒,以水到渠成來形容最恰當不過。
不會有人為覆滅的靈岩寺、蓮花寺說話,也不會有人幫縣裡其他道士說話。
首輪交易圓滿達成,馬幕僚當即離去,去操辦巡檢司重設一事。
巡檢司歸縣衙管理,馬幕僚前去協商處理,任命兩個資歷正常的人擔任巡檢、副巡檢,誰敢反對?
縣裡敢給熊文燦下眼藥,熊文燦這種即將回京述職的大臣若是痛心疾首揭露地方稅務問題,別的縣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被立典型的獲鹿縣可就慘了,要麽把苛捐雜稅退回去,要麽上繳給戶部太倉。
縣裡是寧事息人,寧肯吃點小虧也不想再惹出什麽風波來。
可土門村這裡就沒這麽豁達,為爭八個道童名額真的能打破頭。
第二輪四個秀才之間的爭論就有些火氣,這只是內部瓜分,有的是時間協商。
可誰都不想吃虧,土門村裡的村民更不想吃虧,隻想佔便宜。
“不能再讓,抱犢寨跟咱村裡離得近,有香火情,看在張老爺面子上分一個名額即可。可那青龍寨跟咱土門村中間還隔著左屯,上下沙家寨,憑啥也給青龍寨讓一個?”
白秀才回到家裡不久,門檻兒就被村裡各家的老人踏破,圍坐在他家學堂裡。
隻同意讓出一個名額給抱犢寨,避免張地主掀桌子砸鍋,至於青龍寨就算了。
白秀才唯有苦笑,等各家老人表態後,他才耐心講道:“就定了兩種辦法,一種是咱村裡各家推舉五個聰慧少年,一種是在咱村裡考一場。由趙道長、李道長出題,晚輩幾個監考,擇優而錄選取八人。”
見幾個老人躍躍欲試,似乎對家裡晚輩很有信心。
白秀才急忙又說:“這考試錄取的話,那能來的人就多了,保準有許多大戶人家子侄,咱村裡少年哪能考得過這些人?這事情也不是晚輩一人能決定,現在得看抱犢寨張老爺如何看,他若滿意咱村裡才能落下五個名額,若是滿意,這還得商議。”
“晚輩和呂生、曹生再三協商,定下保四爭五之策。如果哪位自認有本事說服抱犢寨張老爺,那晚輩就不參與此事,我白家子侄也不去爭這道童名額。”
白秀才也知道,這些老人並非不明白事理,只是有些壞。
這是故意施壓給他,特意強人所難。
就像泥濘雨天裡趕牛車,也不管你牛拉動拉不動,先抽兩鞭子總是沒錯的。
可能一些人想著保五爭六,更貪的一些人想著保六爭七,反正白秀才是不想再被這些老人欺負了。
他一句話說的冷場,就抱犢寨那陡峭地勢,在座的老人有幾個能爬上去?
就是爬上去了,你仗著年齡大把張地主說的啞口無言……那你得當心你家的子侄、孫兒,萬一這啥那啥的,可不好。
抱犢寨,張地主也和李秀才一起吃餐點。
開始習武的張地主近來飯量見長,李秀才又沒吃午飯,就湊一起邊吃邊說。
張夫人領著兩個小侍女遞送餐具、碗碟, 張地主口吻輕松:“土門村這邊兒得壓一壓,我也不白佔他們那便宜。咱就要四個名額,一個留在抱犢寨,選一個機敏少年去做道童。另給青龍寨兩個,還有一個給郭家兄弟。”
李秀才不覺得欣喜,因推選社神引發的爭執,他已不在乎青龍寨的一些族人、舊鄰:“表兄,青龍寨拿兩個,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就這樣,你強推姑父為社神,已惹得各家不滿,你帶回一個名額,我再分一個給你,今後你手下也有貼心的親近人能幫襯著做事。至於人選,你選一人,我派周二郎隨你去,就由他再選一人。郭家兄弟那邊就由他自己拿主意,咱不乾預。”
張地主說著皺眉,抓一塊兒柿餅送嘴裡嚼著:“我對這些不甚在意,你也莫要在意太多。就連抱犢寨這裡,我也準備讓周五郎、周七郎幫我選一個合適的去充數。你我兄弟是要做大事的人,這種小事讓下面人去做即可。”
兩個小侍女耳朵豎著傾聽,她們兩個幾乎是抱犢寨各家佃戶裡模樣、體態最為出眾的,顯然是周七熟悉的馬三娘子、胡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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