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該準備上朝了……”
屋外婢女的呼喚,將李廣與李蔡二人的對話打斷,李廣抬頭看了看,才發覺自己與堂弟聊了整整一夜。
此刻渾身酸痛的李廣,頭沉眼暈,許是過程過於離奇,二人皆忘了時辰。
伸了伸腰,李廣便對李蔡說:“今日第一天入朝會,需謹慎體面些,我先去準備,後續我們可尋閑日,再行長聊。”
多少有些著急和疑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但李蔡想了想還是朝會要緊,便點了點頭。
李廣也沒讓李蔡走,讓他在自己的府邸中休息,而後自己換上朝服,帶了幾個護衛,趕奔往衛將軍府。
也不是很遠的路程,況且現在李廣已身為大漢中郎將,可騎馬穿行長安街,因而也沒用多久的時辰,就到了衛將軍宋昌的府邸。
天色還早,只是有些許的光亮,衛將軍府的大門還是開著,院內依然是通火通明。
想這年邁的宋昌,也是一夜未眠吧。
到了門前,李廣下馬。
此刻衛將軍府的護衛,見到李廣便上前施禮,趕緊迎著李廣,進至院內。
心裡也是美得很,想著前幾日再次浪費了諸多口舌,才允許入內,可今日沒通稟,便已迎進這大漢第一將軍的府邸,李廣這心裡,不自主翻騰。
進了門,到了議事堂台階下,護衛才轉身對李廣說道:“將軍稍等片刻,容我進去通報一聲。”
“嗯。”李廣點點頭。
見李廣應允,護衛才跑上台階,入了議事堂。
按照常理,李廣雖然為中郎將,但畢竟這是衛將軍府,而傳話的也是衛將軍的護衛。
多少算是照顧衛將軍的顏面,對待護衛,也應該說句有勞。
但李廣也是被鄧通的內侍上了一課,自己年紀、資歷尚淺,因此還需有些將軍的威嚴,畢竟在大漢,中郎將算是士兵能上升的最高級別了。
將軍都只有在戰時才披掛上陣,平常時間,只有中郎將主持各種軍備事務。
想到此,李廣更是挺直了腰板,手扶著佩刀,迎晨風而立,威風凜凜。
不一會,凌蒼和傳話的護衛就出來了,見到李廣,凌蒼也是連忙施禮:“屬下凌蒼,見過將軍。”
李廣和凌蒼有約在先,有外人時,稱將軍與屬下,無外人時,以兄弟相稱。
因此李廣也裝作很嚴肅的樣子:“起來吧。”
凌蒼起了身,對傳話的護衛說道:“沒什麽事了,你回去吧。”
見侍衛離開,四下無人,凌蒼才對李廣說道:“賢弟,昨日休息可好?”
來京城也有幾日了,也沒什麽能說真心話的人,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凌蒼的幾句話還是說得李廣心裡異常的溫暖。
畢竟這是李廣不熟悉的長安,也是明則金碧輝煌,實則暗流湧動的長安。
開心地笑了笑,李廣說道:“未曾休息,因怕誤了今日朝會之事。”
“哈哈哈”,凌蒼笑了笑:“跟我剛入長安的時候一個模樣,其實賢弟也不用擔心,近日不會有太多軍務給你,你先了解長安整體的布防情況。”
凌蒼想了想,又說道:“今日你參加朝會,只需緊跟宋昌將軍即可,不會有什麽事的。”
聽完凌蒼的話,李廣這心才放下。
“宋將軍?……”李廣忽然想起,此行是與將軍一起朝會的,所以便問了句。
“哦哦哦”凌蒼轉身看了看:“宋將軍也是一夜未眠,
此刻應該正在換朝服,還需賢弟稍等片刻。” “好好,我多等些時辰無礙。”李廣回道。
二人正在說著,老將宋昌換了朝服,也出了門,見到李廣,微微點了點頭,便徑直朝門前走去。
李廣有些錯愕,與此前宋昌的熱情相比,此刻宋昌的態度轉變也是過於快,心中自有些不安,趕緊看了看凌蒼。
凌蒼給李廣使了個顏色,李廣會意,沒敢耽擱,也緊跟著宋昌出了衛將軍府。
李廣初入長安,而且過於年輕,因而不懂得老將宋昌的良苦用心。
望千年之史,觀古往今來,奇才將相,多出逆境,只有經過逆境的諸多磨礪,才能換來有天賦之人的快速成長。
李廣這麽年輕,正是歷練的時候,假設宋昌過於扶持,不僅不會推波助瀾,反而會適得其反。
已經將李廣推到了中郎將,後續諸多事,還需李廣自己衡量。
李廣緊隨老將宋昌,出了將軍府,直奔未央宮。
等快到未央宮的時候,前來朝會的文武官員也多了起來,文官坐轎,武官騎馬。
只不過這一路上,凡是見到衛將軍的人,全部讓路。
如此威風,李廣也是心潮澎湃,雖幾日未眠,但此刻依舊是精神飽滿。
到了未央宮北司馬門外,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而宋昌,依舊帶著李廣騎馬而入。
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和狂喜,李廣偷偷的一握拳。
大漢的功臣,的確是皇恩浩蕩。
李廣也暗暗發了誓,定將為大漢效命,求得生前身後名。
進了司馬門,宋昌便也下了馬,雖然門前門後百米的距離,但也展示了與帝王的遠近之分。
李廣隨宋昌下了馬,跟在宋昌後面,便趕往未央宮前殿。
未央宮前殿,分三部分,最北部為漢文帝寢殿,東側為皇后起居,名曰椒房,而最前端,即是舉行大朝會的地方。
跟在宋昌的後面,李廣偷眼觀瞧未央宮,前幾日也只是夜晚入宮,沒看清什麽,而今日入宮,真是讓李廣大開了眼界。
這一路精石鋪地,大小一致,方方正正,這大殿前也太寬敞了,李廣算了算,要是走路轉一圈,也得小半個時辰。
寬廣之地,也令人神怡。
常人經常言之格局,但每日對著一個小小地方,眼不寬,心不寧,怎麽可能胸懷寬廣。
站在這未央宮前殿空曠的方石之上,極目遠眺,宮中亭台樓閣,櫛次鱗比,氣勢恢宏,讓人有一種傲視天下之感,在此心境之上,齊家治國平天下,也成了人人可求的目標。
這,也便是心與景的互通。
到了前殿之下,李廣抬頭看了看,兩側石階梯,中為龍紋雕刻。
石階之陡,只能看見五層高前殿的屋頂;
龍紋之細,能看到龍身之上的片片鱗甲。
這也是皇帝彰顯威嚴的一種方式,居高臨下,俯瞰群臣,此刻人站在前殿之下,面對如此宏偉之殿,定會自覺藐小。
李廣跟著群臣向上走著,心裡默默地數著。
一、二、三、四、五……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
整整九十五階,況且前殿的石階比日長可見的石階要寬很多。
九十五階,九十五階,李廣默默的盤算著,九十五?難道是……?
九五至尊!!!
李廣心中暗暗慨歎,建造者之精妙,不過以此推論,連區區的石階,都核算的如此精細,這未央宮內規矩定然不少。
還需十分謹慎小心才是,李廣心中暗想。
進了前殿, 群臣依次落座。
距離文帝最近的,是三公——丞相、太尉、禦史大夫。
而後是九卿——奉常,郎中令,衛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內史,少府。
最後是群臣,如史官、到朝的郡守,都尉等等。
不過,宋昌並不屬於三公九卿之列,按常理應該與三公之中的太尉平級。
但宋昌不坐,而是站在文帝龍椅之右,緊挨著鄧通的位置。
不必多言,也能知其中之意。
等進了殿門,宋昌才轉過身,對李廣說道,你在殿門內守候即可。
李廣點點頭,便站在了前殿的門內。
不多時,鄧通先到了龍椅之下,先是四下望了望。
其實這一圈的巡視,主要是看有沒有人沒來,如果有,還需及時稟報文帝,避免皇帝有詢問的時候人沒來。
不過極少數會有不來朝會的,且不來參加朝會,也會及時上書三公,三公會在朝會前一晚遞交鄧通,告與帝王知。
見無人缺席,鄧通稍稍清了清嗓,許是多日不眠,有些不適。
“恭迎天之子、皇帝朝會!”說完,率先跪倒。
殿內所有臣子,也全都跪倒施禮。
片刻,漢文帝右側而出,身著黃色龍袍,頭戴冕旒,穩穩地走到龍椅前坐了下來。
“平身!”文帝劉恆,稍有些沙啞的說道。
朝臣起身落座,李廣也起身,仔細地聽著,畢竟是第一次朝會,有好多規矩都需要學習。
再者,他也是好奇,這朝會到底都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