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入了夏，雲娘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

　　夏季穿衣單薄，她身子明顯，連克兒都來問“阿娘怎麽了”。

　　這孩子已經快四歲，愈發機靈，能跑能跳，天天追在木雲後面作個小跟班，還會舉著小棍子當劍使。

　　有天看到將離在聽雲娘的肚子，他也嘻嘻哈哈跑過來，撲通一聲臥倒，匍匐前進，學著將離的樣子，把耳朵伏了上來。

　　“爹，聽什麽?”克兒嗲嗲地問。

　　將離摸摸他頭“在聽你弟弟，或者妹妹。”

　　克兒皺起小眉頭，仔細聽著“他們住在裡面嗎?”

　　“對啊。”

　　“阿娘的肚子裡……”他疑惑地抬頭看向雲娘，“有弟弟?”

　　雲娘左邊摟著將離，右邊摟著克兒，朝孩子點點頭“是呢，克兒想要小弟弟還是小妹妹?”

　　“嗯……”克兒想了想，“都要。”

　　接著又嘀嘀咕咕說了一些聽不懂的童言。

　　將離笑眼看著雲娘，她似乎沒有生育肥胖的問題，懷了孕，胖的只有肚子和胸，其他部位一如既往地纖細，懷到六七個月的時候，氣色也好了很多。

　　子旦每半個月都會幫她診一次脈，後來他的師父也從對面的雲夢城過來，親自為雲娘診脈。

　　這位師父姓能，能是熊的分支，祖上是楚國王族，他作為旁系的一脈，一代一代傳下來，當了宮裡的大醫官。

　　如今告老還鄉，回到雲夢城開了間醫館，現在楚王宮裡擔任太醫令的，正是他的弟子，還有各種醫丞、醫師，都得到過他的教授。

　　能醫跟顧氏關系密切，所有的藥材都從他們那裡進，給雲娘開的安胎方子，用的也是最頂級的藥材。

　　他估算了雲娘的產期，在夏末秋初，大概還有三個多月。

　　下個月便會安排經驗老道的產婆過來服侍，還要增加婢女，並在院子裡搭了一口新灶，這樣就不用跑去岸邊的廚房燒熱水。

　　將離聽說了能醫在太醫署的關系，覺得這又是一條路子，還可以用雲娘生產作為案例來推薦紅糖。

　　不過這些都還不急，熊誠要到秋末才會回京，將離有足夠的時間來安排。

　　這天他與顧嘯柏談完事情，回到庭院，見夕霧低著頭靠在廊邊，盯著院子裡一株水生小草發呆。

　　將離就忍不住過去戳她一下“呆子，看什麽呐?”

　　夕霧蹙眉回頭看來“你才呆子，反正不是看你。”

　　將離笑了笑，靠坐在欄杆上，克兒此時舉著小樹枝跑來，搗搗將離“爹，陪我玩。”

　　將離彎腰把他抱來，擦擦他滿頭的汗“別玩了，咱們一會兒吃飯飯去。”

　　克兒瞬間變得很掃興，往他頸子裡一拱“克兒不想吃……”

　　接著又看向夕霧，伸手說道“二娘陪我玩！”

　　夕霧愣了一下，她對孩子沒有熱情，也不知道怎麽跟克兒相處，被叫“二娘”讓她覺得自己變老了，有點鬱悶，而此時看起來，更像是心不在焉。

　　將離見她這樣，就放下克兒“乖，去找木雲，他會教你劍術。”

　　不等克兒發話，將離就喊了個路過的婢女把他帶走。

　　隨即問向夕霧“你怎麽了?有心事?這才半天沒見，是不是想我啦?”

　　她被這麽一問，忽然變得緊張起來，咬著下唇，兩手揪著衣擺。

　　將離握過她手，輕拍一下“還從沒見你這樣，遇到煩心事了?”

　　她小聲“嗯”了一下，低下頭。

　　將離心裡一沉，問道“是不是……牽機閣發現你了?”

　　她搖搖頭，紅著臉，赧然誘人。

　　他放松下來，心裡生出一股衝動，輕輕攬過她腰，低聲試探道“那就是……你想現在……嘿嘿嘿麽?”

　　她蹙眉看來，重拍他胸口，怒聲道“你滿腦子都是這事兒嗎?”

　　將離羞愧地低下頭，苦笑一聲“你這副表情，這個神態，這麽誘惑，不就是想——”

　　“我有了。”她忽然打斷道。

　　“有……”將離眨了眨眼睛，定格一秒，喜上眉梢“你、你有了?”

　　她輕喘一口氣，閉上眼睛點點頭“兩個月了，剛剛我讓子旦給我診脈才確認的。”

　　將離笑不能已，捧起她的臉就是一吻，至柔至深，吻得她升不上氣來。

　　“好啦。”她羞紅著臉推開他，還幫他擦掉嘴上的紅唇印。

　　將離點點她鼻尖“給你湯啊。”

　　“將離，”夕霧慢慢環抱住他，小聲說“我有點……怕……”

　　他摟緊她，在她耳邊細語道“別怕，有我在，我們一家都在。”

　　“嗯。”

　　……

　　南郢，令尹府。

　　夜已深，天晦暗，昭湛的屋裡裡還透著燈光。

　　他的門客曲節匆匆進來，一臉興奮，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公子，小人派去盯梢的人傳話回來了， 顧氏不只在選柘田，果園、魚塘、稻田、菜田，他們什麽田都在看，還要出高價買。”

　　昭湛皺了下眉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連袁家和申家的稻田、魚塘和畜場也被他們看中了，正在找人談價呢，聽說開出了天價。”

　　“買田做什麽?顧氏的產業還嫌不夠大麽?”昭湛想了想，“難道是因為丟了布的王商，他們急了?”

　　曲節點點頭“一定是這樣，若是顧氏沒有布業，那價值起碼要掉一半，他們如今丟了王商，小人派人查過了，各處布莊的收益都有影響，連給他們供貨的蠶商都受到波及，織坊和染坊關了好幾家，布業怕是走不遠了。”

　　昭湛目光平靜“情理之中，看樣子他們是想廣撒網，能撈多少算多少，呵，強弩之末，沒有王商地位的商賈，終究是無根浮萍，也就只能做些小買賣來糊口罷了。”

　　“公子說的是，”曲節欠身道，“那鄉田那邊?”

　　“申袁兩家都聽我們的話，叫他們連一根草都不準賣給顧氏，開多高的價都不賣，除非他們不想要昭氏這個大主顧了。”

　　“是。”

　　“還有一事，”昭湛歎了口氣，“黃彭這貨，在外面惹了些麻煩，有些難搞的人，還是老樣子，抹平就好，就由你去吧。”

　　“小人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