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桑兒早上起來沒瞧見將離,並不覺得奇怪。
桑兒有點貪睡,他常常一個人早起。
要麽是在院子裡打拳,要麽跑到庖廚找東西吃,要麽在書房,要麽在老甲先生房裡。
半天見不到人影,直到午膳時間才會出現。
只是這天不同。
日中已經過了三刻,還沒見到他人,桑兒就讓小月去書房請他,別是看書看忘了時間。
“夫人,主君不在書房。”
“夫人,主君不在庖廚。”
“夫人,主君不在老先生房裡。”
“夫人,哪裡都找不見主君。”
桑兒想了想,覺得他也許是出門了,以前也有這種情況,帶著宋桓去市集,但他會給府上管事的帶話,讓他們告訴夫人不用等他吃飯。
今天無人傳話。
桑兒也隻當是他忘了,一個人吃完一頓心神不寧的午飯。
午後,桑兒看到宋桓,有些奇怪他怎麽沒和將離一起出去。
“公子出去了?”宋桓反問,演得不錯。
“你……”桑兒頓感不妙,“竟不知?”
宋桓搖搖頭“公子若是出門,仆怎會不跟?只是今日到現在,仆都還沒見到公子,也覺得奇怪呢。”
“找過了麽?”
“還沒有。”
“為何不找?”
“這個,公子有時喜歡獨自一人。”
“主人喜歡是一回事,你作為近身侍從,對他的行蹤怎能不曉?”
“這……”
“快去找!”
宋桓心裡一愣,這衛夫人居然擺出了主母的架子,語氣嚴肅起來很能鎮住人,看來之前公子擔心她不能當家,的確是多余了。
“仆這就去。”
他匆匆離開,他能去哪兒找?公子這會兒沒準都出了九原郡了。
衛桑兒有些懊惱,看來昨晚心裡莫名生出的不安不是空穴來風,她居然就這麽睡著了。
她盯著宋桓,宋桓找來武舟,武舟當然不明真相,只是聽說公子不見了,立刻帶了人四散到城中去尋找。
城裡那些九原君常去的地方,市集、雲中居、飛鴻閣、牧月軒、各種雜貨店,都沒找到人影。
他們又去了南郊熊苑和鄭宅廢墟,還有先夫人的陵墓,沒有。
接著他們直接上報護衛司馬成烈,成烈又把事情報到了郡尉新垣安那裡。
新垣安同時擁有九原郡尉和北墨令兩重身份,演戲什麽的信手拈來。
封君失蹤,他要有所表現,但又不能太急,太急就演過了頭。
他先是很淡定地在郡署裡布置任務,調集人員分散出去,不再挑選地點,而是逐街逐道地開始地毯式尋人。
等搜索進行到一半,天色暗下來,他再親自來到君府調查情況,挨個詢問家仆。
“沒見過公子出門。”
“自昨晚服侍主君與夫人就寢後,主君不喜有人在寢室外面留候,所以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今早來時,就沒見主君在房中。”
這基本是家裡仆人的統一回答。
而從市集那邊回來的士伍,甚至連女市也去一家一家地找了,愣是沒有。
新垣安心道一句能找著才奇怪。
他讓士伍換班繼續搜索,並且擴大范圍,往城外擴展,慢慢往他與將離事先安排好的“遇難地點”找去。
接著來請示九原夫人的意思。
這位夫人很精明,她直接來找老甲。
衛桑兒和老東西並沒有正式見過面,老甲不喜歡她,她也覺得老甲奇怪,賴在君府養傷,蹭吃蹭喝。
自己的主君天天都和這人聊天下棋,比陪自己的的時間還多,主君出了事,他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老甲衝她嚷嚷,“你良人丟了,你去找啊,你來找老夫作甚?又不是我把他弄丟的!”
桑兒蹙眉道“先生一定知道些什麽,我家主君最是與先生交好,平日裡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也定會您聊上一二,所以——”
“唉呀!”他厭煩地揮揮手,“你這女子怎的恁煩?你若再不讓老夫清淨,休叫老東西我對你不客氣!”
“先生是主君的貴客,妾身自是不會多來煩擾,可這畢竟事關主君安危,從早到晚都不見他人,妾身擔心甚深。
“先生同時還作為主君的好友,難道就不疑惑麽?置身事外,就真能心安理得嗎?”
老甲歎了口氣,心道這將離的小媳婦還真是能說會道、不依不饒,想了想,開始胡說八道
“九原君這個人吧,表面上看著溫溫和和,不慌不忙,有時還笑呵呵的,可是他心理藏事,深得很哩,從不與旁人道出。
“說來慚愧,老夫與他不熟,只是酒肉朋友,他留我在府上,也只是可憐我一把老骨頭,受了傷,家裡沒人照顧,這才好意施舍,接我來住。
“他上哪兒去了老夫是真的不知道,你也別來問我了,哎喲我這肩又開始痛了,痛痛痛,唉——”
衛桑兒對這套說辭將信將疑,將離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自己從無知曉,沒準還真就是膚淺之交, 但他的肩痛一定是裝的。
這種老滑頭,就跟父親說過的那個白尹壬老將軍一樣,裝聾作啞,裝瞎扮瘸,只求自保。
可又實在沒什麽辦法去拆穿他的推脫,只能忍住想要罵他的衝動,板著臉離開房間,剛出門就遇上了新垣安。
“見過九原夫人。”他行禮道。
“郡尉,可有消息?”
“回稟夫人,暫時還沒有。”
衛桑兒歎了口氣,看著府中林立的火把和往來忙碌的士伍,說道“這些人留在府裡做什麽?怎麽不派出去找人?”
“夫人,九原君下落不明,君府裡就更要加派人手看護,以免生亂。”
桑兒“嗯”了一聲,這些方面,就交給專門的人去做,自己也插不上話,以免指手畫腳的讓人笑話。
“那有勞郡尉了。”她丟下一句話,帶著婢女離開。
等她走遠,新垣安徑自來到老甲的房間,兩人無奈地相視一眼。
老甲低聲問道“幾時能找到?”
“至多兩日。”
“溺死的?”
“是。”
老甲搖搖頭,歎息道“箭已離弦,九原君已死,他回不了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