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問了出來“雲娘也知道小狼的事?”

　　將離點點頭“是。”

　　“你不怕她說出去麽?”老甲試探道。

　　“先生覺得，”將離停了停，“她會對誰說?”

　　老甲聽他這樣問，有些氣氣的，三角眼往上一瞪“你不信她?”

　　將離笑而不語地回看過去，這老東西眼神警惕，卻又不像是之前那種讓人全身發毛的駭人目光。

　　他笑著輕搖一下頭“我若是不信她，她壓根連小狼的存在都不會知道，我又怎麽會跟她商議小狼的將來?”

　　老甲的三角眼又垂下，眼珠左右轉轉，想了想“那你有多信她?”

　　這讓將離覺得他的關注點有些奇怪，自己在問他小狼的事，他卻總是問雲娘。

　　“先生為何作此問?”

　　老甲嘖嘴道“哎呀，你就說，你有多信任她?”

　　他這是抱著護崽的心情來盤問將離，就像一個父親在盤問未來的姑爺。

　　將離抱起雙臂，他發現老甲的眼神居然變得有些急切，心中莫名其妙，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可以交命。”

　　老甲這才點點頭，像是聽到了滿意的答覆，但他還想再探探情況，看眼前這人對所謂的“雲娘”了解多少。

　　隨即又問“那你知道她是哪裡人嗎?”

　　將離當即點頭“知道。”

　　“哪裡?”

　　“先生，”將離沉下臉，“我們在談小狼，請不要扯遠了，且這事兒也與先生無關。”

　　老甲擺擺手“如果你都不了解她，又談何信任?”

　　將離沉默下來，雲娘早就跟自己交了底，這世上了解雲娘的人，只有珠兒敢說比自己更甚，這老頭到底在瞎擔心個什麽勁兒?

　　“老甲先生，這是我的家事，既然先生硬要關心，那將離就最後強調一次，我的未婚妻，雲娘，是可以與我交命的人。”

　　話音落下，窗外風聲漸起，屋中炭火劈啪一響。

　　將離凝視著面前的老東西，有關雲娘的話題，這是最後一句，他不會再多吐出半個字。

　　老甲挑起眉毛，長長地“嗯——”了一聲，有這句話就夠了，多的不必再問。

　　“那行，來說小狼吧。”

　　將離輕舒口氣，點點頭“是這樣，我想請先生代為轉達，看看小狼是怎麽打算的，是想留在天秦?還是想回家?”

　　老甲搖搖頭“要問你自己問，那小鬼太過執拗，我老胳膊老腿的擰不動他。”

　　“這麽說，先生是已經問過他了?那他是哪裡人呢?我若與他面談，可否請先生從旁作譯?”

　　老甲想了想，那孩子藏在密室裡終究不是個辦法，而他好像還挺聽將離的話，沒準能說服小狼。

　　“我先問你一句，若那孩子想回家，你會送他回家嗎?”

　　將離點頭道“那是自然，小狼家中若還有家人，應該是在盼著他回去的。”

　　“不行不行，不能回去。”老甲連連搖頭，搖得灰發直甩，

　　將離笑了笑“明白了，看來先生對小狼……知之甚深啊，所以他到底是哪裡人?”

　　老甲就是不說，抓抓胡子歎了口氣，像是在心裡做了什麽不得了的決定，才拿喬緩緩道“你若能說動他留下，我就告訴你他的身世。”

　　“我看不如這樣，先生您先告訴我小狼的身世，將離再判斷一下他是否應該留下。”

　　老甲翻他一個三角眼“少跟我討價還價。”

　　“我不是討價還價，問題是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沒有足夠多的信息，要怎麽跟他談?要拿何種利害來說服他?”

　　老甲揣手不語，臉色糾結得像便秘。

　　將離耐心地等，他不知道這老頭兒到底在糾結什麽，像是怕人知道他和小狼的關系，但又想為小狼好的樣子。

　　過得半晌，這張便秘臉依舊沒有消退，將離就換個話題“既然先生懂他們的語言，那應該是去過他們的地界吧，是西域嗎?”

　　便秘的老甲終於有了反應，慢慢抬頭道“西域?常人皆道戎地往西是西方或西極，你這‘西域’聽著……倒也行。”

　　“所以先生去過那邊麽?”

　　老甲撓撓鼻子，語氣躲閃“嗯……可能……也許……大概……吧……”

　　“先生既然連他們的語言都學會了，那應該是呆了有些時日的，可知戎地往西近萬裡，有個叫大宛國的地方?”

　　老甲揪起眉毛“什麽大碗?”

　　將離笑笑，指尖沾了酒，在桌上寫下“大宛”二字。

　　老甲抱臂撐案看著他寫，心情鬱悶，這世上竟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他遊歷天下大半生，去過世人所不及之處無數，戎地已是最西。

　　還從沒去過什麽“戎地往西近萬裡”，那是什麽鬼地方?這小子定是在誆自己。

　　他撇撇嘴“你去過?”

　　將離笑笑“那是個很漂亮的地方，人們定居耕田，種稻、種麥、種蒲陶，蒲陶是一種多水的果子，以它製成的蒲陶酒，色澤濃鬱，味醇鮮美，唉，當真是世間至味啊。”

　　老甲聽著舔了舔嘴“接著編。”

　　“呵呵，從大宛國再往西，如果一直往西走，走上幾個月、幾年，先生覺得，會走到哪裡?”

　　老甲低頭想了想“那誰能知道?得先走走看。”

　　“是啊， ”將離點點頭，“不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先生，一直往西的話，那裡還有各種各樣的國家，說著各種各樣的語言，這其中有些人的長相，與小狼是相似的。”

　　“說這些作甚?”

　　“隨意聊聊嘛，將離只是覺得這天下很大，非常大，如果小狼的家在很遠的地方，他又想要回去的話，那就得盡快啟程了。”

　　“那倒不用，月氏部就在九原正西。”

　　一言已出，老甲才發現自己漏嘴，連忙閉緊。

　　將離本無心套話，不過這下也明確了小狼是月氏人。

　　他接著說“我不知道先生您在猶豫些什麽，或者說是在衡量什麽，我相信您一定是為了小狼好，而我又何嘗不是?

　　“既然您方才說了小狼不能回去，又說他跟您執拗，那也就是說他是想回家的對不對?

　　“一個孩子想回家，可您卻從中阻攔，如果沒有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請恕將離無法站在先生這邊，您可理解?”

　　老甲搓了把老臉，他想通了些，如果想讓將離幫忙，就必須跟他和盤托出小狼的身世，還有自己的一小段經歷，但他選擇保留關於自己身份的那部分。

　　“好吧，那你聽好了。”

　　“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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