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黃河“幾”字形、河套平原的最北端，是農耕地區的擴張極限，幾乎與那道重要的地理分界線重合。

　　這是一道神奇的線。

　　這道線，是半濕潤區與半乾旱區的分界線。

　　是種植業與遊牧業的分界線。

　　更是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的分界線。

　　它就是……四百毫米等降水量線。

　　東西走向的陰山山脈為河套平原阻擋了南下的寒流，也留住了北上的濕氣，把雨水留在陰山以南。

　　這使得河套平原氣候適宜，雨水也較為充沛。

　　加上黃河的充足水源，開渠引水後可以為大片的農田灌溉，河套平原因此非常適合農業耕作。

　　相較陰山以北，南麓的九原郡已經開始展現一幅初春光景。

　　但這裡的春天比南方來得要晚了許多。

　　時間進入一年裡的第三個月，季春。

　　這個月，南方已經草長鶯飛、花紅柳綠。

　　而九原城的枝子才開始抽出新芽，泛出點點滴滴的嫩綠，嫩到令人發指，綠到青翠欲滴。

　　桃李樹的枝子上鼓出圓圓粉粉的小花苞，院中又響起鳥鳴。

　　黃鸝在鄭宅裡最大的那棵樹上搭起新窩，燕子在屋簷下一趟又一趟地銜泥築巢。

　　將離方才進行了一場心曠神怡的晨耕，現在神清氣爽。

　　新婚的這一個多月來，他深刻體會到什麽叫“紅顏禍水”、“美色誤國”，的確不是空穴來風……

　　現在正和美色在水榭裡看晨霧。

　　晨光穿照，霧氣繚繞，剛剛發芽的楓林被襯得仙氣陣陣，重疊縹緲，宛如幻境。

　　“真美啊……”

　　雲娘輕歎道，自從將離與她同榻而起之後，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美得令她不由感慨的楓林霧景。

　　若是到了秋天，葉子變紅，就更多出一種顏色上的層次，紅白相間，若隱若現，那才是美上了巔峰。

　　“是挺美的，不過……”將離從身後環住她，“最美的在這兒呢，來，啵一個。”

　　雲娘推開他臉，一本正經道“婚前你可不是這個樣子，怎的竟這般謔浪?倒真是我看走了眼，收了你這麽一個紈絝。”

　　“我是紈絝?”將離不服，“是誰整日裡消磨我?活生生地把我這麽老實巴交的聰明孩子，給折騰成了只會用下身思考的蠢貨，小妖精害人不淺啊。”

　　“將離才不老實呢，”雲娘低頭看了一眼，“下身要怎麽思考?”

　　“且慢且慢，”將離趕忙刹車，“你說咱倆結婚以後，這畫風怎麽突然就變了?原本不是念詩下棋的麽?

　　“詩呢?棋呢?就只剩榻了，這樣沒羞沒臊，還這麽光明正大，我都不好意思，你居然還能扛住，嘖嘖，妖精啊。”

　　“若不是……”

　　雲娘蹙眉反駁，話剛出口卻立時息聲，又緊緊抱住他，把臉藏在他胸口，小聲嘟囔道“若不是將離，我又怎會……”

　　“會怎樣?”將離壞笑道。

　　“就是……”她突然想到什麽，抬起頭問“將離是如何懂的這些?難道是……以前……”

　　“咳，呃咳。”

　　他乾咳兩聲，咳完自己都覺得假，索性說“以前……宮裡有過那麽一個女妾……侍寢的……嗯。”

　　雲娘若有所思，說道“也該有的，將離可曾想過納妾?”

　　他愣了幾秒，還真沒怎麽考慮這個問題。

　　畢竟曾經許了很重的承諾，而且之前對女性方面的目標，就只是把雲娘娶進門，也沒想過要更多的人。

　　但以自己這個封君的身份，若是身邊只有一人，放到這個時代來看，顯然是不合常情的事。

　　除去後來類似“平妻”這種特殊情況，古代實行的基本上都是一夫一妻多妾製。

　　妾可以不納，妻只能有一個。

　　從繁衍效率的角度來看，因為人類女性懷孕周期較長，一個男性匹配多個女性，這種搭配方式才能最高效地繁殖後代。

　　從西周開始，人們給配偶加上了宗理的約束。

　　正妻的地位與丈夫平等，在服製、車製這些禮儀規格方面，待遇相同。

　　之後就衍生出了“嫡庶”這種古代婚姻制度的核心觀念。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嫡庶都是非常重要的概念，在王族或是有權勢的大家族中，嫡庶甚至會上升到生死的關系。

　　將離沒想到自己作為一個庶子，也要這麽快開始考慮嫡妻庶妾的問題。

　　不過轉念一想，母親都不知是何人，連妾都不算，自己定多也就是個私生子。

　　他有些失落地歎了口氣“你我新婚不久，說什麽納妾的事兒?以後再說吧。”

　　婚前雲娘曾提議過，要讓珠兒作為媵女從嫁。

　　媵yg女，就是正妻的貼身婢女或姐妹之類，隨新婦一同嫁給男方，地位比妻子低，比妾高，是秦時的一種風俗。

　　若是正妻身故，這個媵女就有很大的機會成為正妻。

　　珠兒太護著雲娘了，更像是一種精心呵護，反而讓將離看起來像插足她們的人。

　　這丫頭還曾經放言，若是九原君負了夫人，便要殺了他。

　　事情就變得有點奇怪，將離對珠兒無感，覺得她忠心護主得太過頭。

　　所以當時脊背一涼，雞皮疙瘩掉滿地，當場否掉這個提議。

　　雲娘猶豫片刻，才道“妾身只是覺得，像你我這般頻頻行事，妾身也許很快就會有身子了，到了那時，誰來服侍主君你?”

　　“……”

　　將離朝他投去一個複雜的眼神，見她一副認真關切的樣子，也嚴肅地慢慢伸出右手，說道“我有這個。”

　　雲娘不太明白，伸手握住。

　　將離忍住笑“能放能收才是大丈夫，別想了，好汙啊，聊點別的吧。

　　“咱們聊聊小羆，這才幾個月啊，它就長得快跟我一般高，撒了命地瘋，我都快養不起它了。

　　“幸好熊苑建得快，熊孩子已經住過去，那邊地方大， 夠它野的，不然君府裡可真關不住。”

　　雲娘笑了笑，問道“聽聞羆是巨熊，那它能長到多高?”

　　“嗯……”

　　將離怎麽知道，手邊又沒有百度。

　　但幾個月大的幼年羆，站起來已經到自己鼻下，這哪是什麽棕熊，這是上古神獸的長勢啊……

　　他高舉手臂，在頭頂比劃了一下“這麽高。”

　　“真的?”

　　“可能還要再高點。”

　　“你常去熊苑，跟那小羆走得近了，一定要當心，禽獸無腦。”

　　將離笑道“呵呵呵，你這話說的，罵小羆沒腦子，它聽見該傷心了。”

　　“好在將離沐浴得勤，若是身上帶著獸味，可不準上妾身的榻。”

　　“喲，”將離一把攬住她，“你又開車，要不咱們現在回屋再開個會?看我到底能不能上你的榻，就你香是不是?讓我來聞聞。”

　　他說著就朝雲娘脖間伸去鼻子，她被嗅得直癢癢，雙手托住他臉將他抵開，說道“又沒正形，有件事，倒是請主君想個法子。”

　　“主君”這個詞，是雲娘在婚後改的口，在公開場合、或要談正事時才會用。

　　他緩了下來，笑問“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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