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一路快馬，估摸著今晚就能到家。

　　在半個月前的長城防衛戰之後，他和白進沿著長城，先向西巡視。

　　在北地郡折返，又往東經過雲中郡，到達雁門郡。

　　萬裡長城長萬裡，邊防采取層層細分的管理方法。

　　按照北境十郡的管轄范圍，分為東、中、西三個部分。

　　東段屬遼東、遼西和右北平三郡，以遼東為首。

　　中段則由漁陽、上谷、代郡和雁門四郡組成，以漁陽為首。

　　西段，就是雲中、九原和北地三郡，以九原為首。

　　而這三大段的邊防戍衛，又全歸九原郡的總營統領。

　　因為這裡是直道的終點，是從鹹陽能以最短時間到達長城的地方。

　　長城遇襲，北境十郡統統加強了巡守，將離與白進他們負責東段。

　　稍帶上雲中郡守後，繼續向西，在雁門郡的善無縣與漁陽郡守見了一面。

　　正是這位叫林東的郡守組織工匠研製出了環首刀。

　　在這裡，環首刀也是將領配備，將離就給他展示了自己的百刀騎，向他推廣了組建全刀精騎兵的想法。

　　幾人商討之下，得出一些結論，讓將離忽然覺得自己原先的想法還是太簡單了些。

　　此前沒有馬鐙，沒有環首刀，騎兵都還只是拿著輕弩的輕騎兵，以傳訓、偵查敵情或者繞至敵人後方阻截糧道為主。

　　現在要做到可以與敵人一對一地正面衝鋒，比的就是數量，每多一成人馬，就多一成勝算。

　　小規模的百刀騎人數少，又是情急之下的產物。

　　在丘陵夾道一役中小有成效，看似可以擴大這種優勢。

　　而要組建真正成規模的千人騎、萬人騎，難度很大，需要大量的資源來養這支隊伍。

　　幾千柄刀的鍛造只是時間問題，馬鐙也已經形成規模，很快就是全軍標配。

　　除了這些，其他的例如戰馬、兵器輕甲、訓練營地的養護、養人養馬的消耗，每一天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說白了，就是養騎兵很貴。

　　國家幾乎無戰，半月前的虛驚一場，對天秦來說只是撓癢癢那種程度的騷擾。

　　即使是騷擾，朝堂也很重視，畢竟長城被破，那邊當即準了白進的增兵請求。

　　然而對付匈奴是否真的需要龐大數量的騎兵，這一點至少在目前看來是不需要的。

　　老話有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主要還是看當權者的意思。

　　一句話可強軍，一句話也可庸軍。

　　不過鐵刀騎兵的攻擊性是有目共睹的，除了花錢如流水，百利無一害。

　　為求折中，幾個郡守協商之下達成一致，準備聯名請奏。

　　在各自營中組建小規模的配刀精騎兵，以百人為單位。

　　將離又幫他們補上一條，就當這是小范圍內的實驗。

　　可以同時嘗試進行隊伍的優化改製，尋求一種把成本壓縮到最低的方法。

　　等事情大致落定，本應再在雁門多呆一天。

　　但他覺得沒什麽要緊事，不想無謂地消磨時間。

　　就把百刀騎轉交給白進，自己帶著宋桓趕回九原。

　　從北門入城，經過自己的君府而不入，他的生活重心，早在成親之後就轉移到了南郊。

　　剛過市集，看見南郊天色很亮。

　　將離疑惑地勒馬觀察了一陣，身邊跑過幾個遊徼和縣卒，一邊還嚷嚷著

　　“快快快快！走水了走水了。”

　　“南郊?”

　　“那不然呢?”

　　“是山林走水嗎?那可要了命了！”

　　“聽說是戶人家。”

　　“哪戶啊?那裡可都是商人的宅邸，燒了的話實在可惜啊。”

　　“別聊了，趕緊過去，是鄭宅！”

　　“鄭宅?哪個鄭宅?”

　　“還能是哪個?當然是九原君的鄭宅！！！”

　　二人聽後，狠抽馬鞭，撒開馬腿向宅子狂奔。

　　穿過南郊那片幽暗樹林的時候，已經完全不需火把照明，林間小徑被山坡上的火光照得透亮。

　　將離把嬴小虎的馬腚抽到開花，宋桓被遠遠地甩在後面。

　　出了林子，朝山坡往上拐一個彎道就是鄭宅，處在上風口。

　　烈焰凶猛，火光衝天，漫天飛揚的火星將火勢擴散到周遭的山林，正在往坡下逼近。

　　處在下風坡的幾戶人家都紛紛離開宅子跑到路上，慌亂地四處奔逃。

　　森林大火，困擾了人們上千年的災害，放到現代也是非常棘手的問題，人們救災的速度遠遠不及自然毀滅的速度。

　　那個年頭就更是沒什麽辦法，遇難的人家只能盡快逃跑。

　　雖然已經來了好些縣卒和附近鄉亭的遊徼，圍著濕面巾準備進山砍樹挖溝來阻斷火勢。

　　但力量綿薄，南郊的富人區今晚必遭大劫。

　　熱浪撲面襲來，空氣變得扭曲。

　　原本清新雅致的小院兒此時完全被火舌吞噬，大門和院牆開始坍塌。

　　宅子外面圍了一圈家仆護衛，都是在後院滅火失敗，見火勢越來越大、控制不住，才而從前院逃出來的。

　　有縣卒用車運來大水桶，一盆一盆、蚍蜉撼樹般地澆上火海。

　　將離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雲娘，四處不見，也找不到珠兒或是金風木雲。

　　他一把抓住武舟，張口就問“夫人呢?”

　　“公子回來了?”武舟面露難色， 隨即拱手道“夫人、夫人讓卑職去後院滅火，火勢難控，卑職出來後就沒見著夫人，已經派人四處找尋。”

　　“金木兄弟是否在她身邊?”

　　“應該在的，還有老甲先生。”

　　“老甲?”將離皺了皺眉，“他來了?”

　　“是，今日下午來找的夫人，之後幾人便在客室相談，晚上留下用了暮食，之後宅中走水，卑職留下四人與他和金木二人在前院保護夫人。

　　“但卑職出來時，幾人皆已不見，似乎還聽見有交兵相鬥之聲，但火勢太大，實在難上前查看，隻得先出來找夫人。”

　　有婆子跪在地上嚎哭，哭夫人和小公子。

　　將離一看是克兒的乳母，立刻過去問她“克兒呢?”

　　她抽泣道“小、小公子被姊珠兒抱走了……”

　　將離此時臉很臭，焦慮萬分，在門口來回踱步。

　　踱個兩三步就要往前試探一步，卻被熱浪給逼退回來，宋桓勸他他也不聽。

　　家裡失火了，老婆不見了，居然還有人趁亂打架。

　　他急上心頭，腦子一熱，翻身跳進旁邊的大水桶，把全身浸濕，又扯了濕布罩住口鼻，抽出環首刀。

　　踏著濕重的步子，一頭扎進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