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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世封君》第123章 學室之路・為吏之道
新垣寧一個人在包間裡呆了很久,已經喝掉兩壺柘漿。

  還重新理了頭髮,換成一種將離覺得有些怪怪的造型,好像上次在騎獵那天見過。

  他朝對面遞去一片檀木做的菜單,上面工整地列出菜名,是二樓客人的特殊待遇。

  “看看想吃什麽?我請。”

  小姑娘的嘴角掩不住地上揚,乖巧地接過菜單,笑起來的模樣很討喜。

  她並不關心有什麽菜色,目光在菜單的最上沿遊走著。

  視線越過那裡,可以看到九原君腰間的玉璧。

  一枚鳳紋璧,鳳眼的位置一點朱紅。

  是那人的吧?

  心裡頓生一絲醋意,再趁著那公子偏頭跟夥計說話的空擋,偷偷向他臉上瞄去一眼。

  “不好意思,珍饈上午就賣光了,被好些夫人給訂走的,你若是想吃,也可以提前訂,到時派人送去貴府。

  “北方的稌米本就是稀罕物,現下剩的不多了,這一袋用完就只能等到明年蜀郡收稻時再進些。”

  將離說著朝她看來,跟看魏秋子是一個表情。

  可新垣寧卻覺得這眼神是隻屬於自己的,快要把她心底給灼穿。

  她告訴自己不要害羞,不要臉紅,不然就沒法跟九原君說話了。

  很快恢復了落落大方的神采,淺淺笑著

  “那就不麻煩公子了,有柘漿就好,請這位小哥去休息吧。”

  那夥計“唯”了一聲便要退出去。

  “阿讓。”

  將離偏頭喊住他“在旁侍候著,為姑娘斟漿。”

  阿讓又“唯”了一聲過來案邊跪坐下來。

  新垣寧心中一陣失落,差點就可以跟九原君獨處一室了。

  入了冬,二樓包間裡的客榻都鋪上厚厚的羊毛墊,再點上炭火,暖和得讓人昏昏欲睡。

  兩人無話,阿讓也低頭在旁候命。

  將離憋住一個哈欠,有些想走,一會兒還要去鄭宅報到。

  但這姑娘磨磨蹭蹭小口抿著柘漿,也不好留她一人在這。

  隨口問道“你家哥哥現在學室麽?”

  新垣寧輕點一下頭“在的,一會兒就要下學了。”

  “你跟你哥很熟麽?呃,我的意思是,平時聊天多嗎?”

  “公子別看我哥哥一本正經的樣子像個老學究,其實是個很溫暖的人,他對寧兒很好,與寧兒時常聊天,有功課上的,也有生活上的。”

  “這個學室平時都教什麽?”

  “公子……竟是不知的?”

  將離歎了口氣“考考你。”

  新垣寧以為他真是要考考自己,很快來了表現欲。

  把從哥哥那兒聽來的關於學室的一切,娓娓盡數說給將離聽……

  天秦學室為官辦,不像南楚的儒家私學或彭澤學宮。

  這就是個公務員培訓學校。

  學室的學生叫作“弟子”,入學後都要將戶籍變更為弟子籍,整個學習期間都可以免服役。

  而這個“弟子”的人選,一般是由鄉級的三老從學塾學子中推舉。

  如果說九原城這個“縣”,是現代的市,那“鄉”就類似於區,“亭”是街道,“裡”就是社區。

  三老掌鄉裡教化,就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至少得五十歲,在民間受人尊崇。

  這樣的人選出來的年輕人,自然順理成章可以入得學室學習。

  學室畢業,就可以接受分配,拿著鐵打的硬學歷,直接進入政府機構任職。

  有的人為了逃避徭役戍役而冒充弟子,或是延遲畢業。

  那樣就罰得更狠些,會把他抓來剃光胡子和鬢角,緊接著就發去長城當斥候。

  縣尉、縣令也要連帶追責,上一任縣尉就是因為包庇了親戚家的孩子冒充弟子,而被免職。

  學室的老師也叫作“令史”。

  但與周齊邯那種執行訊獄的縣府令史不是一種,老師是學室令史。

  平日裡是要完成教學指標的,如果弟子完不成學業或是達不到某種成績,令史就會受罰。

  可能是罰一面盾,或者兩副甲。

  都是些普通的經濟懲罰,誰還沒帶過幾個實在愚鈍不堪的學生呢。

  這些學生也就被開除了,不過令史不能開,老師本就是重要的人才資源。

  學室又分文班和武班,就跟現代分文理差不多。

  先把學生們集中起來上統一上基礎課,語文和數學。

  語文就是認字、看書。

  蒙學課本收錄了李斯的《倉頡篇》和胡毋敬的《博學篇》。

  在原來那個世界,還有趙高的《爰歷篇》。

  而這個戰國沒有趙高,這一篇也被歸到了李斯名下。

  按照裡面的內容學小篆,先練他幾百根習字簡,再抄上幾百遍的人名。

  人名很重要,工作中要接觸很多人,戶籍、收租、征發、錄供,各種奇奇怪怪的人名都要認識。

  之後就進階看教材,《語書》和《為吏之道》,進行思想品德和職業道德教育。

  數學看《數書》。

  裡面都是應用題,代入的也都是糧食數量。

  基礎學兩年,能通過考試的就分班。

  通不過的留級再學,再學不過就開除。

  文班多為官家子弟。

  他們本就有一定的家庭條件和文化基礎,在分班考試中成績靠前。

  然後開始專門學法,通過《封診式》閱讀大量的案例,熟悉司法程序。

  學習司法文書和書寫格式,像先前周齊邯寫的爰書那樣。

  這些東西再學兩年,通過仲春考校,按照成績就可以分配工作了。

  最低從刀筆吏開始,只要資質佳,肯下工夫,再得到些機遇,一般都是仕途光明。

  各個學室也常以出了多少被調去內史的弟子為榮,能進到九卿下屬的就更厲害。

  會把他們的名字和現有職務掛在“榮譽牆”上,激勵其他人。

  比如魏家的老大,魏孟文,一路進了禦史府,任治書侍禦史,位在禦史中丞之下,算是九原學室近幾年來最閃耀的一個。

  而武班大部分都是農家子弟。

  成績靠後,出來一般作武吏。

  學習基本的騎馬、駕車和使用武器。

  畢業後成為縣尉、遊徼、亭長或求盜,巡察地方,緝捕盜賊。

  當然也有成績好的農家子弟,在分班考試中一舉超過官家子,拿到當年的頭名。

  郡丞文衍和縣府令史周齊邯就是兩個例子。

  家裡種了幾輩子的田,終於培養出了官吏。

  而像魏仲武這樣主動要求去武班的也有,天秦男兒多尚武。

  那些遊俠劍客若不是被三老鄙視,倒也能獲得一個進學室的機會。

  武班出來可以主動去軍隊投名,或郡或縣,通過考核,表現出色的直接就能獲得職務。

  文衍家的長子文紹,司馬成烈,還有武舟,都是武班畢業後從軍。

  天秦男丁十七歲傅籍,就是在官府備案。

  一旦發生戰爭,會立即從這些人裡面征發士伍。

  一般情況下,男丁服役兩年,一年作為戍邊的正卒,一年留守本人所在的郡或縣做戍卒,之後再做一個月的更卒。

  中夏近六十年無戰,凡有報國情懷的尚武男兒,其實多少都是搶著去戍邊的。

  在長城上北望,天天盼著斥候帶消息回來,一說匈奴人來了,全軍振奮。

  與其說他們是振奮,不如說是亢奮,摩拳擦掌,亮劍擦弩。

  結果匈奴人還沒跑進視野裡,斥候又來報,說匈奴人轉向了,不來了。

  大家夥兒同時歎氣的聲音竟是那樣的整齊。

  “你知道的還挺多。”

  新垣寧低頭淺笑一下“都是哥哥說的。”

  “你哥哥明年仲春開考?”

  “是。”

  “他的目標是進軍鹹陽吧?我聽說你家有人也在那邊,好像是九卿下屬?”

  她點點頭“外翁任宗正丞。”

  “宗正……是桃君麽?”

  “是的。”

  桃君公子繹,將離的遠方從堂叔,管著整個天秦宗室的戶口本。

  宗正位列九卿,她外翁當的宗正丞為其副職,算是很高的官職,可以上殿的那種。

  “好了。”

  將離挪身下榻,邊道“今天說得夠多的,我還有事必須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我可以送你一段。”

  新垣寧文靜地點頭,心要跳出嗓子眼。

  暗自竊喜可以與九原君同車了。

  ……

  當九原君想送誰一段的時候,就只是把自己的馬車借給那人。

  而他則是騎馬帶著護衛,往既定的路線上奔了。

  除非那人是雲娘。

  這個新垣寧小姑娘,還沉浸在方才那段與九原君的侃侃而談中。

  她覺得自己表現很不錯,那公子也頻頻點頭,面露讚許。

  其實就她一人在侃,將離只是凝眉聽著,偶爾點兩下頭表示自己在聽。

  他在消化信息,極其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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