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搖搖頭“不是我們治，是我們來教你治，幫你維持住這麽大的地盤。”

　　她冷笑一聲，抱臂坐在案上“你們有這麽好心?必有所圖。”

　　“當然，不要回報的投入看起來很虛偽，我們又不是聖人。”

　　“那你們想要什麽?”

　　“等南征結束，你就是統治整個閩地的閩王，我們要的不多，統治權在你，南楚只要一個名號，一個閩地歸入南楚領土的聲明。”

　　聽罷譯者的翻譯，幾位都母都心生一些想法，一人上前在籲夏耳邊低語“他們這是要讓您臣服。”

　　“是啊女王，”另一人又道，“等我們幫他打敗桀部後，他們就要來對付我駿部了。”

　　“可這是我們吞並桀部的最好機會，有了楚人的武器和兵力，桀部的人不是對手。”

　　幾人在籲夏身邊左一言右一語，年輕的女王面色冷峻地聽著，在心中分析其間利弊，抱臂的手慢扣著食指，斜眼朝將離看來。

　　將離見這些女人竊竊私語的，問向譯者她們到底在嘀咕什麽，譯者回道“她們忌憚我軍鳥盡弓藏。”

　　將離舒懶地笑笑“這個大可放心，我們絕不背棄有功之人，而你要是真想成王，就必須把目光放得更遠，而不只是局限於消滅一個小小的桀部，必須要為你的子民謀求更多的福祉。

　　“閩地這裡有很多尚待開發的地方，南楚有能力協助你們物盡其用，閩越人就可以住更好的房屋而不是林中簡陋的寨子，能夠種植優良的作物填飽更多的肚子，用更好的藥物來挽救更多的性命。

　　“而你如果沒有強有效的治理手段，部落紛起，閩地很快就會再陷混亂，那你之前做的一切還有什麽用呢?

　　“所以你必須建立一種能夠持續下去制度，讓自己的領地長治久安，讓世世代代的人民免遭敵人的侵害，這才是為王者真正要做的事情。

　　“頭銜只是一個頭銜，你做不好，這個頭銜自然會被摘掉換成別人來做，而南楚，能幫你籲夏坐穩這個位子。”

　　將離每說一句，譯者就翻譯一句，譯者翻得很困苦，思考半天才能轉達一個大概的意思。

　　有些籲夏能聽懂，聽不懂的就反問譯者什麽意思，幾人聽完譯者斷斷續續的翻譯後，沉默良久。

　　起初，籲夏只是想通過向桀部復仇來證明自己的實力，穩固自己在駿部中的地位，想借南楚軍的力量來達成這個目的。

　　後來又升級為吞並桀部，成為閩地所有部落的王。

　　直到剛才，這一目的又被將離上升到一個更廣的范圍，不再是復仇，不再是部落和地域，而是時間和深度。

　　部落人視野有限，將離不指望他們能理解長治久安的宏願，但讓子民不遭受危險應該是好懂的，其實只要聽懂那最後一句話就好只有南楚能幫你。

　　將離又道“先前我說的，給長老們的更大權力，也是建立在這基礎之上，等你成為南楚的閩王，長老們就各自賜地封爵，遠比什麽長老的名號要響亮的多，她們管的也不再是幾個寨子，而是大片大片的閩地山林，沒人不會心動。”

　　四位都母開始在小聲議論，看起來是出現了分歧。

　　籲夏稍稍抬手，四人立即息聲，她起身緩步來到地圖旁邊，盯著閩地的輪廓，目光掃過北部重巒疊嶂的山嶺，那是五嶺，此處以南的部分只有海岸線，腹地大多是空白，因為沒有文明人去深入勘察、記錄、拓荒。

　　將離同她一起看著地圖，知她有些被說動，便補充道“你們不知道外面的天下有多大，也看不到那裡人們的幸福，但你看看我們的衣服、鎧甲、武器，還有海上那些船隻，不用我多說了吧。

　　“縱使閩人熟悉山林，可若是沒有改變，百年之後，你們依然過著落後的生活，住吊腳樓、住樹上，天天與蛇蟲鼠蟻鬥智鬥勇，迷失在小部落之間的衝突中，太浪費了，這麽好的地方，閩越人值得更好的，籲夏……”

　　他轉頭看向她“你願不願意為駿部、為所有閩越人、為以後可能成為你子民的人邁出這一步?”

　　籲夏愣了愣神，伸手摸上地圖，沿著閩地的海岸線慢慢向下，勾勒一圈“我要做……這裡的王，我要……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一代代地生活下去，安全、美好地……活下去。”

　　將離低頭笑笑，轉身離開，倒上兩杯酒。

　　“我答應的你的條件，”籲夏慢慢開口，“閩地可以成為南楚的一部分，我成為閩王之後，你們要派人來幫我們建立你說的……”

　　她看了眼譯者，譯者提醒了一句，她才又說，“……那個制度，我們要好的房屋、好的糧食和好的藥，到時，我將親自帶人在五嶺迎接你們。”

　　“沒問題，”將離遞來一杯酒，“女王爽快人，喝了酒，這事就定了。”

　　籲夏接過酒杯，兩人一飲而盡。

　　……

　　入夜，昏迷的新垣平終於蘇醒，之後只要認真養傷調理就行。

　　子旦跟醫師們交代了一下，就回帳子收拾行囊，準備第二天隨籲夏他們進入叢林，收到一半，他想起一件事，便來找籲夏。

　　她正和都母們嚴肅地開會，語速很快，你一句她一句的，氣氛有點焦灼。

　　子旦不太敢進去，在門口輕咳一聲，帳裡突然安靜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籲夏姑娘， 有件事想問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帳裡沉默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進來。”

　　子旦探進一個頭，朝幾個中年女人局促地笑笑，他是真的害怕，磨磨蹭蹭地進來靠在帳邊。

　　“要問什麽?”籲夏瞪他一眼，“快說。”

　　“呃，那個……你母親的病，她是什麽表現，我也好對症備藥。”

　　“表現?”

　　“就是什麽樣子的，身體上，行動上。”

　　籲夏想了想“她常感頭暈，沒力氣，不想吃飯。”

　　子旦皺眉撓撓頭“只有這些嗎?”

　　籲夏不耐煩道“這些還不夠?你不是大醫嗎?”

　　子旦立馬點頭道“夠夠，我回去想想，你們繼續。”

　　他縮頭縮腦地出了帳子，門幕落下後，一個都母繼續接著之前被打斷的話題“我們的人看見烏茲長老和一夥桀部人見面，收了他們一個包裹，不管在密謀什麽，只要與桀部人私下見面的，都是叛徒，我們要不要……”

　　她話音未落，就做手勢往脖子上比劃一下。

　　籲夏搖搖頭“烏茲長老聲望太高，不要輕舉妄動，她不服我，必然會想辦法動搖我的地位，十日後主寨月會，看看她有什麽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