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候在外面,從主子說給王妃設立書房的時候便在門外聽著,他輕輕地敲了下門,恭敬道:“王爺,王妃,奴才有事要稟。”
聽到房內主子應聲後永安推門而入,他進門後將一張燙金色的請柬送到蘇清墨面前,說道:“青蕊姑娘讓奴才給王妃送來安平公主府的請柬,青蕊姑娘還說安平公主府的人還候在府門外等王妃的回帖。”
牧元Z從永安手中拿走請柬,打開看了看,遞到蘇清墨手中,“若想去便去,去了亦不必憂心,安平不敢為難你。”
蘇清墨笑道:“怎麽能不去呢,自從嫁進來之後,除了上次的家宴外京中的任何宴會我都不曾去過,如今公主相邀,我若再不去,隻怕連王爺也會遭人非議。”
牧元Z順了下蘇清墨香腮邊的頭髮,笑道:“既如此便辛苦王妃了,屆時宴會結束後我去接你。”
蘇清墨笑著點了下頭,“借王爺的筆墨一用。”
寫好三日後必會準時赴宴的回帖後,蘇清墨將回帖交給永安,讓永安回給安平公主府的奴仆。
“王爺可否告訴我公主是個什麽樣的人?”永安離開後蘇清墨問道。
牧元Z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在他的記憶中關於安平公主的事情實在少之又少,原因很簡單,凡是行事舉止經常犯蠢的人他都不怎麽留意。
不留意也就記不住,更談不上了解,就如同安平公主嫡親的弟弟八王爺永定王牧元易一般,牧元易在牧元Z的印象中隻是蠢貨的代名詞。
蘇清墨等了牧元Z半晌都沒有等到答案,索性放棄,決定回墨香居後讓青竹調查下安平公主。
三日的時間眨眼即過,安平公主的宴會時間定於巳時初。
蘇清墨穿戴好王妃規格的服飾,由青荷和青竹陪著往王府外走去,青竹扶著蘇清墨上了一早等在府門外的馬車,馬車的簾子剛被打起,蘇清墨看著坐在車裡的人驚異道:“王爺怎會在此。”
牧元Z扶蘇清墨坐穩,雲淡風輕道:“今日剛好無事。”
永安在車外腹誹,“王爺這話也就隻能騙騙王妃,雖然掌管隱世衙後王爺不必每日上朝,但哪天不是一堆事情等著王爺處理,今日肯撥出時間陪王妃去公主府,說到底還是擔心王妃在安平公主那裡受欺負。”
馬車載著兩人往公主府行去,蘇清墨透過時不時掀起的車簾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出嫁近一個月了,開始漸漸熟悉了京城的生活,也漸漸熟悉了王妃的身份,日後若不出意外,她會在這座城裡終老,和皇室中人打交道的時間亦不會少。
想到昨日青竹調查到的,有關安平公主的信息,蘇清墨心下輕歎口氣。
安平公主牧沅柔年二十六,是太上皇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個女孩,但是因為公主的母妃在當時頗得太上皇喜愛,所以牧沅柔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自此養成了牧沅柔囂張跋扈的性子。
牧沅柔在京中恣意妄為二十多年,連駙馬柏恆都是當街搶回公主府的。
當初牧沅柔當街搶人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消息稍微靈通點的人都知道駙馬柏恆原本是有婚約的,但是柏家卻礙於公主的身份和太上皇的寵愛而不敢多言。
在柏恆被搶進公主府的第二日就替柏恆退了婚約,因此那一段時間裡柏家在貴族中總是抬不起頭,直到太上皇替牧沅柔和柏恆賜婚後,柏家才揚眉吐氣了起來。
如今牧沅柔和柏恆已成婚三載。
牧元Z看著兀自出神的蘇清墨,詢問道:“在想什麽?”
她總是將事情悶在心裡不肯說給他聽,牧元Z也很無奈。
臨川王府和公主府離得不遠,所以沒等蘇清墨開口就聽永安在外說道:“王爺,王妃,公主府到了。”
最先下馬車的是牧元Z,隨後蘇清墨被扶著走下馬車,兩人在公主府門前等了一會兒,才見公主府的管家從府內走出,“拜見臨川王,臨川王妃,公主不知臨川王妃何時來,未能及時相迎望王爺王妃見諒。”
牧沅柔怎會不知道蘇清墨何時到,隻不過是故意晾著蘇清墨罷了,可是她卻沒想到牧元Z也會跟著一起來,也沒想到今日的事會被牧元Z記上一筆。
牧元Z清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不鹹不淡道:“無妨。”
管家擦了擦額間莫須有的冷汗,賠笑道:“王爺請,王妃請。”
牧沅柔今日舉辦宴會不為什麽特別的理由,隻是想看看戲順便膈應膈應蘇清墨。
管家盡量忽視身後若有似無的壓力,遵照主子的意思把人往府內一條僻幽的路上引。
蘇清墨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心裡頭有些疑惑,“這是通向哪裡的路。”
管家在前方邊引路邊依照吩咐好的話答道:“回王妃的話,府內另一條路正在修葺,奴才帶王爺和您走的是另一條路,雖有些繞遠,但也可以通向聽戲的園子。”
牧元Z掃了眼管家的後背,沒有開口。
路的盡頭有一座假山,管家介紹道:“王爺,王妃,繞過假山再走一會兒就到聽戲的園子了。”
幾人剛繞過假山,前方不遠處傳來兩位姑娘的說話聲,其中一個素衣姑娘看到蘇清墨身旁的牧元Z之後妙目微微睜大,似有驚喜之意,蘇清墨正疑惑間,那位素衣姑娘竟癡癡地道:“王爺。”
蘇清墨看向牧元Z,牧元Z察覺到她的目光,貼近她輕聲問道:“怎麽了?”
“王爺不記得我了嗎?”沒給蘇清墨開口的機會,素衣姑娘目不轉睛地看著牧元Z問道。
牧元Z端著一副目下無塵的清貴樣子,淡聲道:“你是何人?”
素衣姑娘眼眶裡迅速蓄出一汪淚水。
牧元Z皺著眉總覺得眼前的情形似乎在哪裡見過。
永安實在不忍心看著這姑娘一次次被主子打擊,湊近牧元Z身邊小聲道:“王爺,這是丞相府的二姑娘周悅雲。”
周悅雲期待著心上人能夠記得她,未料牧元Z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而是對一旁候著的公主府管家吩咐道:“帶路。”
蘇清墨遲疑地看了周悅雲一瞬,然後被牧元Z牽著繼續往前走去,幾人走了沒多久便看見一個不小的園子。
園子裡搭著戲台子,戲台子下面放著桌子和椅子,都是一桌配一椅的規格,園子裡已經坐了些人。
安平公主牧沅柔遠遠地看著管家帶人走過來,正要說兩句話落落蘇清墨的臉面,冷不防看見蘇清墨身後的牧元Z,對方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看著她,逼得她瞬間把話咽進了肚子裡。
她起身走到蘇清墨和牧元Z面前,笑道:“未曾想到六皇弟也會跟來,是不是怕你的王妃在皇姐這受委屈?”
“你說呢。”牧元Z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牧沅柔被牧元Z懟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緩了一會兒接著道:“今日我請的都是女眷,六皇弟在這裡怕是不合適。”
永安仿佛看到了主子正在嘴裡蓄毒的樣子,如果不出意外今日安平公主怕是要被主子氣得不輕。
果然牧元Z‘哦’了一聲,“原來駙馬在你眼中竟算不上男人。”
站在一旁欲打招呼的柏恆臉色漲得通紅,他是被牧沅柔強製帶來的。
不得不說,牧沅柔當真對柏恆喜愛到了骨子裡,恨不得走到哪都不分開。
按理說這等都是女眷的場合柏恆是不合適在場的,可是牧沅柔根本不管旁人怎麽想,硬是將柏恆安置在一眾女眷當中,牧沅柔性子不好旁人即使有怨言也不敢說一句反對。
牧元Z的話聽在牧沅柔的耳中刺耳得很,話剛落地她便覺得有一股火氣自胸腔內奔湧而出,可是她看著牧元Z淡漠的樣子又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父皇已經禪位,如今的掌權人已經不會再任她為所欲為了,可到底是不甘心,心下不由得想著若是弟弟歸京,再在她的幫助扶持下登上皇位,屆時她一定將今日所受之氣數倍討回來。
牧沅柔硬撐著笑臉對柏恆柔聲道:“駙馬先回去歇息罷。”
仿佛一直等的就是這句話,柏恆得了牧沅柔的同意,對牧元Z和蘇清墨匆匆行禮後低頭快速離開園子。
牧沅柔看著柏恆離開,扭頭對牧元Z皮笑肉不笑道:“駙馬已經離開了,六皇弟還有何可說的。”
牧元Z根本未理會她,他看向一旁的蘇清墨輕聲詢問道:“想留下嗎?”
蘇清墨在宮宴那天就有些察覺到牧元Z或許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清朗如仙,若是他想氣死一個人當真是不費吹灰之力,今日在公主府裡她的想法又得到證實,不得不感慨牧元Z真是生了副騙人的好相貌。
她看著牧沅柔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思量著若是今日不留下來,日後牧沅柔肯定還會找機會邀請她,屆時麻煩更小不了。
“妾身留下陪大皇姐聊聊天,王爺先回府罷。”蘇清墨笑著對牧元Z道。
她出門在外的時候果真如她所說,規矩舉止不漏絲毫紕漏,牧元Z心下想著。
“本王在車裡等你。”牧元Z點了點頭,說完便轉身離開。
全程被無視的牧沅柔待人離開後,忍著火氣對管家吩咐道:“帶臨川王妃入席。”
管家引著蘇清墨坐到牧沅柔右手邊的位置,待蘇清墨坐下不多時,管家又引著一個姑娘坐在了牧沅柔左手邊的位置,那姑娘坐下後眼睛時不時地看向蘇清墨。
蘇清墨這才發現人竟然是假山旁碰到的那位名叫周悅雲的姑娘。
牧沅柔眼中滑出一絲幸災樂禍,她牽起周悅雲的手問蘇清墨道:“六弟妹可知她是誰?”
蘇清墨想看看牧沅柔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是以沒有接話,牧沅柔繼續笑道:“悅雲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真正的世家貴女,原該和六皇弟,可是誰成想皇上竟替六皇弟和你賜了婚。”
話中有話,蘇清墨聽得出來,可是她卻不相信。
以牧元Z的性格,若是真的喜歡這位周姑娘,隻怕不會同意和蘇家的婚事。
似乎是怕她多想,牧沅柔作出一副失言的樣子,勸慰道:“六弟妹別多心,皇姐沒有旁的意思,隻是有些惋惜罷了,唉,少年慕艾終究抵不過一紙賜婚。”
蘇清墨看著她的獨角戲,心下的想法終於和牧元Z達到同步,牧沅柔的腦子怕是有些不清醒,她不會傻得以為僅憑幾句話就能離間自己和牧元Z的關系吧。
蘇清墨笑了笑,不甚在意道:“多謝大皇姐替妾身憂心,妾身和王爺的情分雖不是自小便有的,但日後經年累月下去必定不會比旁人少,你說是麽,周二姑娘。”
她定定地看著周悅雲。
周悅雲被蘇清墨一雙黑得純粹的眼睛看得說不出話來,她確實心儀臨川王,但卻不像牧沅柔說得那樣是青梅竹馬的情分。
園子裡的女眷稍遠些的聽不清牧沅柔和蘇清墨的談話,但是近處的都聽到了,心裡雖然不屑牧沅柔的作為,但是任誰也不敢說出心中的不滿。
牧沅柔看著低垂下頭的周悅雲,暗恨她沒用,正巧戲台子上的戲曲開場,遂松了周悅雲的手看起戲來。
好戲一台接一台的上場,期間牧沅柔未曾再開口尋蘇清墨的不痛快,蘇清墨也得以安安靜靜地看了兩場戲,當戲台上的戲唱到《王寶釧》的時候,變故陡然出現。
戲台上的青衣唱到,“我為你居寒窯貧窮忍受,我為你呀我為你冷眼看華衣錦樓”的時候,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憑空出現在唱戲的青衣身後。
她長長的頭髮胡亂地披散著,身體緊緊貼在青衣的背上,遠遠看上去像是青衣正背著一白衣女子在唱戲一般。
仿佛是察覺到了蘇清墨的目光,白衣女子慢慢地轉過頭,一雙淌著血淚的眼睛出現在蘇清墨眼前。
蘇清墨確定,在場的眾人除了她之外沒人能看到這幅恐怖的情景,她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戲台上的青衣繼續唱著戲,而白衣女子仍舊一動不動地看著蘇清墨。
蘇清墨右手放到桌子上輕輕地敲了三下,使出在王府時和青竹商量好的暗號,青竹收到暗號後趁周圍人的注意力都在戲台上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撿起桌上的一粒花生,指尖用力,打向蘇清墨的腰側。
蘇清墨霎時疼得痛呼出聲。
牧沅柔看著蘇清墨頭冒冷汗的模樣以為有人毒害蘇清墨來陷害她,急忙吩咐管家把府醫找來。
蘇清墨虛弱道:“不必勞煩大皇姐,妾身身體不適,這便先告辭了。”
不等牧沅柔反應便讓青竹和青荷半扶著離開座位往公主府外走去。
臨離開時蘇清墨回頭看向戲台,那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仍在盯著他。